果然,这世间事,是算不尽的。
“从离开淮安,到三水镇,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每一处都对得上,最值得探究的,就是田宁在静安县呆了足足一个月,按照以往他们赶路的脚程来算,
田家虽然多是马车出行,却走得并不慢,他们沿路并没有多少拖拉,却偏偏在静安县附近滞留了一个月,下面的乡镇对出入管理得不是很严格,但是从查到的记录来看,
他们其实并不是在静安县呆得最久,是在下面的一个名叫刘乡的地方呆得最久,偏生这么巧,那窝土匪交代的杀人截货地点就在刘乡附近!”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是偶然,三个巧合是精心设计。
胤姜知道,虽然梁玺拿不出实质的证据,但是光凭心证,就已经辩无可辩。
“一个月时间,干什么都够了。田家的仆人都死在那场人祸中,也没有买进新的奴仆,那么随田宁进城的那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冒认了死者的身份,却只为做一个奴仆吗?但凡人有办法,都不会想留在奴籍,除非,他们本身连奴籍都没有——他们是流窜在外的流匪!”
胤姜赫然闭眼,她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或许可以狡辩,咬死说洛朽今没有证据,但是胤姜忽而有些累了,他已经看得分明,她说再多,也是狡辩,更何况,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那一个月,苏灼变成田宁,田家兄妹被他们接上云雾山,胤姜披了余瑶的壳子,一切伪装到位。
余瑶本来不会有救星,世上也没有一个只为情意便救余瑶于水火中的田宁。
一切都是假的。
只为苏灼和胤姜他们顺理成章的在山下,有个身份打探情报而已。
胤姜后来才明白,苏灼早就打算用田宁的身份来淮安,不然他不会费心力去清理田宁在淮安的故旧。
但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枉然。
胤姜徐徐开口,语气涩然,“那洛公子,若真是如此,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没想到等来梁玺久久的沉默,胤姜欲看清梁玺的表情,却感知到身前的人陡然转身,她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挨到。
梁玺已经再次走到李复身边,接过李复手中的火把,却仍然背对着胤姜,胤姜远远听得梁玺开口,“我的疑惑已经得到解答,你方才问正在查的这件事和贺含章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十五年前,贺含章曾任兖州工部经历,虽不是什么大官,对兖州府的工事却了解得很,当初朝廷派来的那位钦差姓李名镜雪,乃是他的同窗好友,
李镜雪消失在大水中,是贺含章拿出李镜雪最后的遗书,才得以将查案的线索引到李镜雪的岳家祁安侯薛红金身上,最后祁安侯府被查出罪证确凿,满门覆灭。”
胤姜猛然抬起头,快走几步逼近梁玺,“你的意思,是当年那场举证有异?罪魁祸首不仅尚未伏法,还殃及无辜?”
胤姜直直地逼视着梁玺,“是或不是!你回答我!当年引起渭水决堤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还尚未伏法认罪!真凶果真另有其人?!”
胤姜赤红着眼,她不曾想,查这个案子,反而查到了十五年前头上,她更不曾想,害得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真凶,竟然还另有其人!
苍天啊,若你当真有眼,为何要这样捉弄世人?
良辰美景,不堪托付,锦绣坟堆,却是好归处。
梁玺逃避着胤姜的视线,却也察觉到她情绪有异,但是不难想,若她是草寇,多半就是十五年前的流民,所以他才会特意唤来她,他知道,若是她知此事蹊跷,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李镜雪死的时候,贺含章的长女应该还没出生,我想,贺怀雪这个名字,未尝不是他在悼念亡友,只是那其中,究竟有几分是愧疚,几分是思念,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梁玺微眯眼睛,贺含章,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若能攻下他,想必能啃下太后的一块肉!
但是梁玺心底有个微小的疑惑,祁安侯府乃是先帝为当今圣上留下的辅佐之臣,太后的野心,难道那时就已经产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