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梳礼后,在妙春的巧手下,很快将徐望泞的头发盘好,随后小心翼翼地取来那顶珍珠鎏金环丝凤冠帮徐望泞戴上。
见此情形,徐夫人内心的不舍在此刻达到顶峰,感伤溢于言表。
徐望泞亦偏过头去,强忍泪水不落。
就这样,低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院外响起了敲锣打鼓的乐声才消散。
小厮在门外宣报:“吉时到——”
母女二人匆忙收拾好情绪,推门而出,瞧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于廊下。
徐松翎听到动静,转身看去,见人出来赶忙上前,闷闷不乐地说:“哥哥来接你。”
按照惯例,出嫁当日应由娘家兄长将新娘子背至正门并送上花轿,表明对新娘子的珍重,同时也警告新郎一家莫要看轻。
是故徐松翎弯下身,好让妹妹上来的能容易些。
徐望泞靠在那宽阔温暖的后背,双臂紧紧抱住徐松翎的脖子,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外玩累的她趴在哥哥背上呼呼大睡,而哥哥则任劳任怨地背她回家。
但这一次,走的不再是回家的路。
“重吗?”她问。
徐松翎愣了瞬,回答道:“不重。”
“从前你背我回家的时候,总说我重的像秤砣,可嘴上虽那么说,身体却诚实地弯下来。每当我偷偷跑出去玩,你总会在暗中保护我,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徐望泞有些伤感地擤了擤鼻子,“哥哥,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
徐松翎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遂问:“宁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徐望泞摇摇头,心中暗暗惊讶于哥哥的敏锐程度,忙掩饰道:“没有,我就是想到往后不能常常见到你们,有些难过罢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若想家了,随时回来就是,徐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尽管徐松翎没有追问,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当初探狱时他就觉得蹊跷,一个是只手遮天的权臣,一个是养在深闺的贵女,无论如何都不应有牵扯。即便有陆廷轩在中间周旋,那也不至于是裴俭领着徐望泞来探狱,这等小事大可交给手下去办,何须指挥使亲自出马。
而且他们刚与陆家解除婚约,裴俭便携带聘礼上门提亲,仿佛早有准备。
更让他意外的是,父亲竟然同意了裴俭的求娶,宁宁似乎也“欣然”接受。
这不得不让他心生猜疑,裴俭到底做了什么。
来到正厅,徐怀仁与其夫人早早坐于首位,徐望泞屈膝跪下,叩首拜别父母。
徐夫人扶起徐望泞,声音哽咽:“往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倘若受委屈了,只管回家,娘亲给你撑腰......”
徐怀仁叹了口气,亦嘱咐了几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催促声,锣鼓喧天,唢呐激昂,喜乐一首接着一首。
新郎到了。
徐松翎再度背起徐望泞,很快在距离正门不远处的地方将她放下。
徐望泞接过妙春递过来的喜扇,举至眼前,将面容藏于喜扇之后。紧接着,在喜娘的引导下,缓步走出正门。
门外围观的看客熙熙攘攘,不知是谁先喊道:“快看!新娘子来了——”
登时,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徐望泞,靠在轿子旁的裴俭连忙快步走近,朝徐望泞伸出手。
他笑唤:“夫人。”
隔着喜扇,裴俭的身影若隐若现,徐望泞盯着那只节骨分明的大手微微出神。
然而她刚要把手搭上去,那只大掌却兀自缩回。
随后,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竟是将她拦腰抱起。
猝不及防的腾空令徐望泞忍不住惊呼,一只手下意识勾住男人的脖子,一只手堪堪稳住喜扇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顷刻间,人群中爆发连绵不断的哄笑,纷纷在旁“笑话”新郎急不可待。
与裴俭一同而来接亲的下属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来回巡视,充满了戏谑。
徐望泞双颊绯红,连忙用喜扇遮挡,头也不回地往花轿里钻。
裴俭嘴角勾笑,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心情颇为愉悦。
“起轿——”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在唢呐的伴奏下再度启程,犹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所到之处留下绚烂夺目的红。
徐望泞悄悄掀起轿帘一角,身后的徐府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直至完全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