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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府。
书房。
此时孟津刚被带入皇宫,李承文自知大祸临头,垂手站在窗边,默不作声。
李夫人再无往日的骄矜,一脸颓败的坐在椅子上,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良久,李承文才开口道:“玉莲送走了吗?谁跟着?”
李夫人道:“送走了,让周妈妈跟着她,她自小都是周妈妈服侍的。”
因为这算得上如今唯一一件好事儿了,李夫人自觉多说了几句:“那丫头家里也都安排妥当了,给足了银钱,不会往外说一句的。”
“如此就好!”李承文垂手而立,应道。
“只是我对不起夫人,怕是要白白陪着我受苦了。”
李夫人神态平和:“不必说这些!”
午后,圣旨到达,两人面色惨白的接了旨,徐国公府内哭声震天,丫鬟仆人各奔东西。
常公公传了旨,瞧着跪在地上不起的李承文夫妻二人,尖柔着嗓子道:“瞧咱家这记性,差点忘了,公主托我给您带个人来!”
说罢,他不顾两人仓惶的眼神,道:“带上来!”
“娘!”一个女子蓬头垢面被拉过来,赫然正是李玉莲。
“公主说了,必然让李大人阖家团聚。”
常公公阴阳怪气,尖着嗓子道:“祝贺李大人了!”
传旨的一群人呼啦啦全走了,可国公府门外还被重兵团团围住,根本无处可逃。
只剩下恶毒的咒骂声。
三日后,李氏五族之内,几百人于午门抄斩,人太多,连着抄斩了半个月,血腥味数旬不散。
周宣帝对内施行仁政,休养生息;对外巩固军事,增强国力,却又难得的不穷兵黩武。
这样一个在史书上堪称典范的帝王,亦有引起后人争论之处。
一是他对李氏一族的处理,侠义之人以为大快人心,但也有许多史学家以为过于残忍。
二是他分权给岁宁公主,其在历史上有“弄权”“跋扈”之名。
结案约有十日后,皇帝下诏,在李氏一案中,岁宁公主居功甚高,封为镇国公主,位同诸王,享有食邑和封地,可以开府,招收幕僚。
而孟津,皇上感其忠义,又念及是孟家唯一后人,封其袭国公的爵位,只是他是否能享有实权,尚未可知。
霜降那日,周慕寒突然到公主府,众人措手不及,礼节都不够周全。
周慕寒穿着织锦暗纹黑色常服,束青玉冠,是普通世家公子的打扮,可举止间别有一番华贵气度,更何况他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常公公。
只略犹豫一瞬,管家就明了了他的身份。
管家两股颤颤,大着胆子禀告:“奴才这就请公主来接驾。”
“公主在哪里?”周慕寒问道。
“书房。”
他略一沉吟,道:“不用禀告了,带路吧。”
书房守卫森严,周慕寒方踏入书房的地界,就遇到了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晏秋。
晏秋没带他那把常年不离身的刀。
他穿着深黑色的窄袖衣服,袖口却以翠线勾勒出竹叶的形状。
周慕寒的视线在他袖口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挪开。
晏秋恍若未觉,继续在前面带路,临近书房,他问道:“公主此刻不在书房里,是在书房后的花圃中,皇上是去哪里?”
……
花圃紧挨着书房,只有小小一块地方。
周慕寒转角,愣住了脚步。
那小小一片空地种满了粉黛草,正值深秋霜降时分,开得如梦似幻。
淡粉黛紫,温暖美好。在风中微微摇曳,如豆蔻年华的女子。
慕青坐在花圃一角,脚边丢了个沾着泥巴的小铲子,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脸蛋发呆。
晏秋识趣的离开,将周围的护卫也撤了,留下空间给他们兄妹独处。
周慕寒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慕青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这样的草吗?”
周慕寒坐在地上,任凭衣袍沾上了湿润的泥巴,答道:“母亲宫里种过。”
慕青看着那片粉色的植株道:“舅父从江南来京,带了许多这草,到京城时只余下一小捧还活着。母亲将它种在长阳宫,每日小心呵护,可第二年还是没有活下来。”
“哥哥,我想送母亲回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