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三更时分早已宵禁,京城空荡荡的,十分静谧。
慕青还没休息,她坐在烛台前,照着一副字帖临摹。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老子的道德经教人无为无欲,慕青常在心思焦灼时临上一帖。
一笔落,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晏秋。
晏秋过来禀报,说李义没开口,反而是李府的死士头子反水了。
“李府待死士严苛,动则打骂。他们此次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也难逃一死,为求活命,就全招了。”
晏秋说着,呈上一块鎏金的小牌子:“这是李府死士的令牌,有了这个物证,再加上死士们做人证,刺杀公主的罪名,就是铁板钉钉了。”
慕青捻起令牌,摸着上面精致华丽的纹路,心中不觉痛快,只剩无限唏嘘:“大厦将倾,李家荣华富贵了三十余年,最终还是将自己送上来断头路。”
李氏宗族盘根错节,族人有数百之多,覆巢之下,又不知有几人能留得性命。
这一夜,京中入睡者寥寥。
天色大亮,京中的百姓纷纷出门开始了一日的活计。
突然有婆子小跑着过来,嘴里叫嚷着:“大伙快去看,朝天门有人敲登闻鼓了!”
“刘婆子莫不是诓我们的?”买炊饼的大叔不以为意,笑着说:“登闻鼓都多少年没人敲了,上次我走那过,里面都结蛛网了。”
旁人纷纷道:“我看啊,是刘婆子看中了老哥你那地儿,想等着你走了,好卖她的珠子呢。”
刘婆子看众人都不信她,转过身儿来,朝几人瞪去:“老婆子我从不诓人,你们不信,错过了这等大热闹,以后可别后悔。”
刘婆子丈夫早丧,儿子到大官府上做活。因此,她跑到自己家里,将在家做针线活儿的儿媳妇叫出来,两人一路往朝天门看热闹去了。
高台之上,孟津身着一袭纯白的素色单衣,墨发披散,腰间系着麻绳。
瞧着台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已拥挤到街口,他拂袖深深行了一礼。
“各位叔伯兄弟,在下孟津,凉州人士,今日敲登闻鼓乃是为一桩旧案。”
“什么旧案?快说呀!”底下看热闹的百姓心急的催促。
也有拄着拐杖的老人劝道:“年轻人,敲登闻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要想好了!”
孟津等台下稍静了,朗声道:“在下要告御状的,正是十年前孟家贻误战机,致使雁门兵败一案。”
底下本在窃窃私语的百姓,一下子鸦雀无声起来,随后又很快爆发出更大的争论声。
围观的百姓多是上了年纪的,对当年孟国公一案记忆犹新。
看新媳妇一脸迷茫,刘婆子小声跟她嘀咕起来:“那案有十来年了,孟国公一家打仗可是老厉害了,咱们好多年都没吃过败仗。”
“没想到十年前在雁门中了埋伏,一家老小连着五万个兵,一个都没回来。”
新媳妇忍不住惊呼一声,五万人,那么多啊。
“孟国公打仗这么厉害,怎么会败这么惨啊?”
“谁说不是呢!大伙一开始都不愿意相信,可是那时候的皇帝发诏书,说是查明了,就是孟国公轻敌,中了敌人的圈套。”
“那这个公子要状告什么呀?莫非还有什么冤情?”新媳妇不解的问道。
刘婆子眯着眼道:“咱们且看看这个热闹。”
台上,孟津拱手而立:“在下已有证据证实,孟家并非贻误战机而败,乃是有人烧其粮草,阻拦支援。”
不等底下群情激奋,孟津再次道:“今日我击登闻鼓,向圣上告御状,就是为了申冤情,诛奸佞。”
“申冤情,诛奸佞!”
“申冤情,诛奸佞!”
……、
孟津敲响登闻鼓,很快被朝天门的守卫兵士带走,到了皇宫门口,又交给御林军。
他踩在皇宫的青石砖上,前后被数人押戒,面色如常,可唯有他知道衣袖下的手剧烈颤抖。
十年,夙兴夜寐,命垂一线,奔波在天南地北,委曲求全寄人篱下。
如果一开始知道这样难,他一定不会去做。
文武朝臣分列在含元殿两侧,看着一人白衣墨发,出现在白玉石阶尽头。
其中不乏李氏沾亲带故族人,或者镇国公的依附官员,看着自己的坟墓一步步被掘开,其中的心情不言而喻。
孟津站在大殿中央,一样一样的呈上人证物证。
公主府里。
凌风匆匆敢来,禀报道:“皇上下诏,李氏一族,五族内尽皆处死,五族之外,九族以内,流放岭南,永世为奴。”
周慕寒登基以来,多施行仁政,对于直言冲撞他的官员也从未处罚过,这让许多人以为他是一个宽松的君主。
可在对待李氏一族,让朝臣心中惊悚。
当日上朝的官员心中更是清楚,皇帝一开始下的诏是诛李氏九族,徐国公李承文凌迟处死。
如今这,还是皇帝当年的太傅跪地谏言,才使皇上略减轻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