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大,慕青隔着房子,听见秋风拍打窗棂的呼啸声。
行路辛苦,她不知何时睡着的,直到在梦中感觉异常燥热,仿佛身体被置于火架上灼烤。
她睡得沉,是被人摇醒的。一睁眼,是晏秋正晃她肩膀。
屋子里没有点烛火,在不知哪里来的光下,晏秋面容峻毅,双唇抿着,只有一双眸子黑亮,露出他绷紧的神经。
“起火了。”晏秋道。
慕青起身,披上晏秋递过来的衣服,走到窗前站定,推开窗户。
窗棂长年风吹雨淋,手推上去,有种腻腻的触感。
窗户一推开,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烧灼的痛感险些令人缩回手。
慕青站在窗前,看着腾腾的火势。
晏秋在她身后,低声道:“公主,证据都已拿到了,咱们走吗?”
“走。”慕青道。
火势越窜越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慕青看了一眼火势最大的房间,正是赵嫂子母子的房间。她们住在二楼,火势是从从一楼蔓延开的。
晏秋揽住慕青的腰,从二楼一跃而下。刚一落地,就有一根横梁轰然倒塌。
驿丞此时正急得团团转,顾不得烧焦了一半的胡子,指挥着驿卒抬水灭火。然而火势凶猛,一桶桶水浇下去,完全无济于事。
这会儿瞧见公主从天而降,简直喜极而泣了。还没等他迎上去,两名士兵拖着驿卒上前,抢先了他一步。
驿丞定睛一看,这不是他们驿站的小子吗?
然而他不敢吱声,退至一边,只探着头向前看去。
士兵将拖着的人往地上一掼,拱手道:“公主,属下亲眼所见,这人鬼鬼祟祟进了厨房,将一些粉末洒在饭菜中。”
说着,士兵又双手呈上一块折好的黄褐色纸包。
被拖着的那人如滩烂泥躺在地上,自知在劫难逃。然而听到这话,仍是忍不住抬起头,震惊不已:“原来你一早就知道!”
自己下药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到,能抓到他,只能提前派人到驿站查探。
何其可怕,自己的计划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只是有一点他依旧不明白,他眼睛扫了一遍周围严密看管他的人:“既然你们发现了,为什么不立即制止?”
为什么不制止,而是放任驿站被烧为灰烬?
慕青看向他,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谋害公主的罪名,可不是你一个小小驿卒可以承担的呢。”
“我没有!”驿卒大声脱口而出,他没有谋害公主!他明明只想杀掉那母子两人。
只要火势一起,他就呼喊人救火,众人必然第一时间救公主出来,到时驿站起火就只是一场意外,没人能查出他来,他最多只是受些牵连。
可实际上,火势刚起,他就被人塞住嘴绑了起来。
他看着红衣烈烈的慕青,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是你!”
“你是故意的!”
故意放任火势变大,故意留在驿站内拖延时间,等到形势千钧一发,才和她的侍卫款款出来。
好险的招数,好狠的手段!
这样一来,不仅是他和家人,他身后的人,也必然要查一个底朝天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谁都逃不了。
想到家人,他心一横,咬破了牙齿中所藏的毒丸,不一会儿便毒发身亡,倒在了地上。
驿丞看着七窍流血的驿卒,惊赫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可他不能瘫倒,驿丞打起精神,结结巴巴问慕青:“公、公主,可有受伤?”
慕青:“驿丞大人觉得呢?”
驿丞:他觉得,他觉得有什么用啊?
驿丞被她凉凉的眼神一扫,浑身一个激灵,硬是从不太聪明的脑子中挤出了思绪:“公主殿下遇袭,受了惊吓,本就受了风寒,现下身子更是孱弱。”
见慕青既不点头,也不否认,驿丞心里有了底儿,又赶紧补充:“火势极其凶猛,公主殿下生死之际,命悬一线,最后一刻才脱身出来。”
“这歹徒实在胆大包天!罪大恶极!”驿丞义愤填膺。
慕青微微笑道:“驿丞大人说得是,还劳烦大人将此处的情景一一具表陈述。”
“是!”驿丞应声道:“臣一定俱表陈书,上达天听,绝不让公主白白受了这等冤屈。”
慕青道:“如此,就劳烦大人了。”
说罢,她向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