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全黑了,只有夜幕缀着密密点点的星子,与军营的篝火交相辉映。
慕青刚走出营帐,孟津后脚就追了出来。
“公主!”孟津拉住慕青的衣袖,双眸明亮如星子:“你找到证据了,是吗?”
方才他在营帐内,明明听公主提到“信”。
慕青将衣袖从他手中扯回,道:“在我营帐里,你现在就可以去看,暗卫会放你进去。”
孟津敏锐意识到慕青的沉默,又想到她下午那会儿心不在焉。
孟津张了张口,想问什么,最终也没出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慕青的营帐走去。
慕青看着他的背影,匆忙、萧索。
今日她已经很疲乏了,现下却半点不想回营帐休息。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孟津看到书信时的神情。震惊,愤怒,悲伤……
太多次了,她不想再看了。
“走走吧。”她转身对晏秋道。
营里军纪严明,眼下刚过亥时,就一片寂静了。
士兵都已睡下,只有营中篝火熊熊燃烧。趁着秋风的凉爽,映得人脸红彤彤的。
“现下已有了人证,物证,再加上孟津曾在边关寻到的老兵,你觉得能不能扳倒李家?”
晏秋沉吟片刻:“李家毕竟根基深厚。”
从先帝时算起,李家已荣宠十几年。上次因着翠鸣山围猎,周慕寒换了些依附李家的官员,却还没有真正动其根基。
如今只有一件物证,两个人证,未免显得浅薄了些。
慕青点头:“我也是这般担心。”
能不能定死罪另说,就是那信件的署名,只是李氏的一个偏支。
以此治整个李家的罪,恐怕会有非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要将李家彻底拔除,还需要别的手段。
……
直至月上中天,星子稀落,慕青才回营帐。
秋风吹在身上很是舒爽,倒是将她发愁的心思吹淡了许多。
*
一夜好眠,昨夜睡得晚,晨时营帐外传来叫嚷的声音,慕青才被惊醒。
帐里有面铜镜,不知是王威从哪里搜罗来的。只是镜面斑驳,不甚明亮。
慕青对着镜子,挽了个最简单的高髻。
刚站起身,就听晏秋隔着营帐禀报:“公主,王将军说,昨夜抓的那个货郎跑了!”
跑了?!
慕青一惊,迅速取了衣服系好,快步走出营帐。
只见王威正在十步开外的营帐外层跺脚,看见慕青出来,他忙走上来。
暗卫此时也不再拦他,他顺利走到慕青面前,行了个重礼,道:“臣前来请罪。”
“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慕青已然知道了情况,不再多问,抬脚往关押货郎的营帐走去。
王威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遍解释道:“昨夜看守的士兵睡着了,那个货郎自己磨断了绳子,跑了!”
书生关押在营帐的西北位置,和小张庄的众人相隔不远,慕青很快走到那个营帐前。
营帐门口跪了四名士兵,慕青抬头往西北方向看,只见绵延着还有十几顶营帐。
王威指着这四人:“殿下,这四名皆是看守那货郎的士兵。”
说着,他朝离他最近的那名士兵踹了一脚,呵骂道;“一个个的,都是酒囊饭袋!”
“一个两个睡了,怎么你们四个都睡了?都是猪不成!”
说着,就要扬起手里的鞭子抽下去。
慕青冷眼看着,并不做声。
于士兵而言,王威暗戳戳为他们求情,或许是个好将军。但在慕青这儿,却显得他心思忒多了些。
凡事过犹不及。
只是慕青在他的军营里,自然要给他两分薄面。
见王威已落下了两鞭子,便道:“事情尚未查明,先进去瞧瞧吧。”
王威停下鞭子,把士兵轻轻一脚,踢到旁边,随着慕青进了军营。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是被公主看穿了,只是这士兵都跟了他多年,他实在不忍心使他们受重罚。
这才自己抢先一步打骂了,好在公主面前求个情。
慕青进了营帐,仔细看去,这帐中一应摆设全无,只有光秃秃的地面,潮湿泛着阴冷。
帐中间丢了一段麻绳,很是粗实,断口处参差不平,像是被磨断的。
慕青看了一遍,这帐中连个石子都没有,他是拿什么磨断的?
“公主!”
晏秋站在营帐门口,突然出声。
慕青循着他的视线,往他身前看去,随即神情严肃起来。
晏秋身前的地上,有淡淡的白灰,瞧着被人抹去了些,但依然残留有痕迹。
颜色尚新,应该就是这一两日的情况。
只是都烧成灰了,自然看不出用的是什么香?
果然如此。
慕青心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