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死人自然不是意外,或许是什么村民没有察觉到的原因,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妖孽害人,这都是无稽之谈。”
“反正这件事情咱们遇上了,索性查查清楚。”安殊亭想着今日见到的那几家村里人满眼麻木悲愤,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孙大头是就是这一片的人,这里的事情他基本都清楚,我们将他叫过来问问就是。”孙悦白道。
安殊亭没想到他这样心急,心里明白孙悦白应该是相信自己说的话,但又想找到证据巩固印证这个说法,他隐隐察觉到也许这件事情就是消除孙悦白心结的契机。
孙大头很快就过来了,不愧是自小就在村子里长大的人,孙悦白当初点了他做管事就是因为他人高马大,做事精明利落。
今天也是他先发现孙悦白,然后带了人过去,这才让他们顺利脱身。
对村子里的事情,他确实如孙悦白所言如数家珍。
“……反正就是邪了门了,从今春开始,村子里的青壮年死了一个又一个,这个月,刘家的三也去了,可惜了,去岁冬日村里刚从鹿别山引了仙泉,说起来他们几个也算出了大力气,也是这群短命的无福。”
说着他看似隐晦的看了一眼桌上坐着的小孩儿,抬眼就对上安殊亭冷漠的容色。
“走吧,我们一块去,总归不可能是妖孽作祟这样可笑的原因。”安殊亭敛眉,顿了顿,起身。
孙悦白似有所悟的点点头,“所以你是怀疑村子里那么多人出事儿和新发现的水源有关。”
“只是有所猜测罢了,我们去验证一下。”安殊亭出门前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子,即便在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他都不哭不闹,乖巧的令人心疼。
引过来的水在村尾的位置,用竹节连接,清澈的水流顺着竹管流淌,这都是村里那些青壮年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翻山越岭才做到的。
安殊亭掬了一捧,清澈透亮,还带着沁人的凉气。
“怎么样?”孙悦白问道。
安殊亭甩掉手上的水,仰头看着远处植被稀疏的高耸山峰,没有回答孙悦白,而是转头问孙大头,“你说的鹿别山就是那座山吗?水就是从那里引过来的?”。
“就是那座山,虽然没长什么好东西,但老一辈人都说那里曾经是七彩神鹿选中的地方,如今发现了泉眼,这就是神鹿的恩泽,所以大家伙儿才费尽心思将水引到村里。”
“我们过去看看。”安殊亭指了指山的方向,如今又没有检测设备,只看这水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还是要去水源那里排除一下。
孙大头看了看日头,有些为难的望向孙悦白。
孙悦白却没有看他,只是走到安殊亭身边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了好几个时辰,为了好走路,并不跟着竹管走,而是绕着小路,所以距离及更远了。
安殊亭和孙大头还好,他们平日都是习惯了这样的运动量,孙悦白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因为分神脚下的碎石子险些将他绊倒,幸好被安殊亭一把拉住。
“还有多久到?”看着越靠近越稀疏的植被,安殊亭拿出手帕擦了擦孙悦白额角的汗迹。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孙大头不知什么时候只闷声在前面带路,听见安殊亭的话回到。
安殊亭扶着孙悦白,“歇一刻再走。”
孙悦白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点点头,将手里拄着的树枝放在一边,手帕铺开,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看来跟着你每日动动是对的。”
看着安殊亭一身清爽,孙悦白苦笑。
安殊亭看他一眼,蹲下身将他衣袍上沾到的草叶一一拂去,想着回头确实要加大孙悦白的运动量,不过要循序渐进。
心里胡乱琢磨着,突然,安殊亭神色一凝,地上一种生长在碎石中的紫色的花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安殊亭在四周寻找,果然还有,目测数量还并不少,他折下这一支,在地上仔细寻找,很快就折了一束。
孙悦白见他这般,脸上总算带上了一丝浅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眼睛随着安殊亭移动,原本因为藏着心事、走路劳累的郁躁也稍稍消减。
他双手后撑着石头,眉眼清润,青山白云,孙悦白此刻眼睛里只有安殊亭。
他从前十分不解,为什么有些人能够为了感情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甚至抛却生命的事情,可如今他却明白了。
有人将你时时放在心上,忧你所忧,想你所想。
他会因为你想,所以做很多事情,他能在你情绪不好时舒缓安抚你的情绪,有时候哪怕是小小的一件事情都能让人心情愉悦一整天,这些弥足珍贵的对待,如今他都从安殊亭身上得到了。
安殊亭捧着花束走到孙悦白身边打算要和他确认时,孙悦白很自然的站起来伸手。
这种莫名的仪式感让安殊亭愣了愣,咽下了滚到嘴边的话,笑着将花递给他,“今天这可是幸运之花,收了这束花,你近日的烦扰将会一扫而空。”
孙悦白低头,指尖轻轻拨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轻笑出声,“很独特,不是吗?”
孙大头站在一边挠了挠头,不明白孙悦白手里拿着的干瘦的紫色花朵有什么好看的地方,这种东西,他们平时走过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偏主家竟然一副十分喜欢的模样。
“这可是鹿别神山上的花,当然与众不同。”为了迎合主家,孙大头想了半天还是挤出来这么一句。
安殊亭这才注意到孙大头,他收敛了神色,轻咳一声,转头问,“你是不是还没有成亲?”
孙大头呵呵一笑,“我娃娃都两个了。”
孙悦白蓦然笑出了声,轻轻的拍了安殊亭肩膀一下,“快走吧,要不天就晚了。”
接下来的一路,安殊亭都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等他们来到泉眼的地方,安殊亭没有再去观察泉水,而是蹲下身,看着泉眼四周成片的紫色花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孙悦白不解的蹲身问道。
“现在看来是泉眼出了问题的可能性很大。”
孙悦白还要再问,安殊亭摇了摇头,“回吧,等回头再找些人探查一番。”
孙悦白没有再多问什么,知道安殊亭必然是有了结论,此刻连他也难得的生出了好奇心。
下山的路其实更不好走,孙大头看着走在前面,相互搀扶的两人,那位安公子还一边用树枝挑开半路伸出的刺枝,心中感慨这些个富贵公子儿就是有“闲情逸致”。
三人相当于爬了几个时辰的山,然后又转回,什么也没有干说是查探,其实就只是摘了一捧平平无奇的花,偏还将主家郎君哄的眉眼带笑。
安殊亭和孙悦白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村子的夜晚格外宁静,只偶尔有两三声狗叫,几只蛙从脚边跳过,没入田间。
两人并肩走着。
孙悦白借着月色小心的避开,望着溪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潋滟,若有所叹道,“可许江乡三亩地,轻舟向晚乐然归,这种安适闲静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安殊亭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孙悦白站在田间白发苍苍相互搀扶的模样,不自觉地的望向他平和清俊的侧颜,“的确是一件幸事。”
“我们以后老了可以找一个宁静的村庄定居,等我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相互搀扶着在田间行走。”
孙悦白顿了顿,轻笑着摇头,“等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你还身强体壮呢?”
“那岂不是正好,我刚好搀着你,到时候还能亲自照顾你,所以你以后要对我更好一点,这关系到你晚年的幸福。”安殊亭挑眉,顿时乐了,他随意一脚踢走路上的小石子,胳膊搭上了孙悦白的肩膀。
这似乎也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养老送终,倒是刚好合了她祖母和那位好母亲的意。
孙悦白轻轻的嗯了一声。
安殊亭转头,却看不清楚孙悦白的表情。
他微微沉吟,想着今日的种种,还有孙悦白格外反常的表现,索性停下脚步,在孙悦白疑惑的目光中脱下外衫铺在草地上,盘腿坐下,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眼看着孙悦白坐好,安殊亭望着流水潺潺,“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什么顾忌,有些事情压在心底很容易让人觉得不痛快,你可以试着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