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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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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算了吧?我就是随口一说。”安殊亭笑着打了个哈哈,他就是嘴上感慨,作为曾经学业上的佼佼者,安殊亭自认为自己称得上勤勉,但和孙悦白比起来那还差的太远了。

“而且在我看来,学习本身就是一种愉悦满足自身的形式,若是只为了求得成效,便扰乱自己适应的节奏,那便是得不偿失。”

“愉悦自身吗?你这说法倒是独特,我还以为你会追求建功立业,这个想法倒是清流脱俗。”孙悦白看着手上已经完成大半的画作.

安殊亭画的很快,从构图到细节几乎一气呵成,你能够看见他的手在不停的动作,但只有真正将画作拿到手里,才明白这是怎样的技艺,明明只是墨色线条,却将自己与昙花的神韵跃然纸上。

孙悦白的指尖拂过画上男人的鬓角,俊逸宁和,那双半垂的眼睛溢满温柔,孙悦白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竟然会是这样的形象。

“你能说建功立业不也是为了自己的情绪价值,人这一辈子想要活的开心是一件容易又简单的事情,所有的根源都在自己这里。”安殊亭见他看的入神,靠着椅子瘫坐在那里。

他如今也有了建功立业的目标,只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这样才能让自己过的更舒服,至于为国为民,倒也不敢说这种大话。

孙悦白从前就知道安殊亭是个果断豁达的人,此刻发现这人还格外清醒,他重新将手里的画放回安殊亭眼前,“倒是我狭隘了,我从前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

安殊亭接过画纸的手顿了顿,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

毕竟在安殊亭看来孙悦白一出生就站在很多人奋斗一生的终点了,更遑论他本人更是格外出色,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孙悦白轻笑一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安殊亭还是觉得有些憋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只静静的看着孙悦白。

孙悦白抬手,指尖抵在安殊亭放在桌子上的手腕,帮他整理了一下丝带的位置。

“我看你带着还挺好看的,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就自己带上了。”安殊亭脸一红。

“你也算和它有缘,便好好留着吧。”孙悦白重新帮安殊亭打了一个特殊的结,和自己手上的一样。

“有故事?我会好好保存的。”安殊亭原本以为孙悦白是因为喜爱,所以才会日日佩戴,如今看来竟不是。

他不曾催问,但眼里写满了好奇,孙悦白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中,有些深远。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代替五彩绳的驱邪之物。”孙悦白语气随意。

安殊亭低头看着手上的丝带,“很雅致清新的色彩,生机勃勃,这个适合你,反倒是大男人带彩绳有些违和。”

“因为那是我为自己挣来的祝福。”

安殊亭含笑宽慰的神情顿住,只沉默的看着孙悦白,接下来的话,对孙悦白来说应该不是愉悦的话题。

他不自觉地严肃,让孙悦白轻笑出声,他也没有解释,而是娓娓的朝安殊亭讲了一个故事。

“你应该知道我传出早慧之名是在七岁。”

安殊亭点了点头,谁人不知孙悦白7岁成诗,通四书,这甚至让他压了同期的神童,声名大噪,这似乎也是孙悦白开启他波澜壮阔一生的起点。

“但实际上七岁之前我在家中几乎是一个透明人,自我有记忆,除了母亲仆妇,我几乎未曾见过任何谢家人。”孙悦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陷入了某种追忆。

安殊亭眼里露出不敢置信,孙悦白可是谢家的嫡长子,应该是在万千期待中出生的孩子。

即便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但那种几近边缘化的待遇,也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这样想着安殊亭的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孙悦白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他。

孙悦白按住安殊亭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对方掌心的温度似乎也通过皮肤传递给自己。

他忍不住轻轻的攥紧了手指,“我幼时的记忆,永远都只有一个空旷的屋子,无论白昼、黑夜,那间空荡荡的房间永远只有我自己。

“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就是神祀巫师围着我的房间唱唱跳跳,那种迷乱吵闹的氛围甚至让我觉得很高兴。”孙悦白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安殊亭只静静的看着孙悦白,他没有问为什么要将他一个小孩子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乱七八糟的祭祀,此时此刻,他只能揪着心看着眼前口吻平淡的孙悦白。

“谢家的长孙?”

“这一点很令人好奇对吗?”孙悦白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温柔平和,安殊亭一时间无法辨别他此刻的情绪,只是低声应了一句。

“当年我父亲在家中处境尴尬,那个时候被兄弟步步紧逼,明明是嫡长子,因为过于平庸,过得也称不上好,甚至因为他犯了错,当时我们家并不在谢家祖宅居住,而是分府别居。”

“所以我的母亲对外宣称我性子安静,在家中读书写字,不爱与人玩闹。”

“我其实也称得上幸运,因为她找的借口,所以也费心思将家中藏书都搬去我那里,就是那些不会说话的文字,陪了我四年的日日夜夜。”

安殊亭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将孙悦白裹住,似乎这样就可以抱一抱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孩童。

怨不得自己对白婉秋那般态度,孙悦白从不置喙。

并不是每一对父母都是合格的,便是优秀于孙悦白,年幼的时候也遭受过那般待遇。

“我父亲离了谢家也没有曾经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渐渐的我祖父也心软下来,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祖父,我的人生在见到祖父的那一刻发生了转变。”

孙悦白动了动,换了一个舒适的姿态,信任的将整个身体依靠着安殊亭。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见到那位精明威势的老人的画面依旧可在孙悦白脑子里。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有些人可以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安殊亭到此刻才真正明白孙悦白为什么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因为他的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得到的。

假如他没有过于常人的聪慧,没有自己去学习那些书籍,更没有被谢家祖父重视,等待他的该是怎样的生活。

“祖父坐在正堂,我几乎不曾见过的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他下首,神情紧张的被考校,我此刻还能清楚的记得他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他其实应答的还算不错,但有些地方和我在书里看到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心思,我大声的告诉众人他说的不对。”

“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我,但我还是看着那位父亲一字一顿的纠正了他,明明我在书中看过的另外一种应答更有道理。”

安殊亭忍不住心生怜爱的看着孙悦白,似乎透过他看到当年那个幼小稚嫩的娃娃,一本正经的纠正父亲的错误。

“我的那位祖父惊奇的看着我,又问了我许多问题,那天我的祖父将我带回了老宅,而我的父母也趁此机会跟着回去了。” 孙悦白轻笑了一声,当年觉得那般厉害畏惧的人,如今再想起来何其渺小可笑。

可也是那样的人控制了自己那么多年,那样嫌恶、忌讳的生活让他几乎窒息。

安殊亭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心中为那个小小的孙悦白感到高兴,“所以不好的日子,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孙悦白摇了摇头,“我以为我的父亲、母亲会因此看到我,毕竟我很厉害,他们也因为我又重新回到了谢家的中心,但事后他们只是警告我说少话,少与人接触。”

孙悦白曾经觉得他们的态度似乎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孽障,要不老天怎么会那样惩罚自己。

后来年长一些,他又怀疑老天到底存不存在。

“这样的人怎么配为人父母,无耻,不要脸。”安殊亭只是听着,再控制不住脾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还帮他们在谢家站稳脚跟了呢,若不是你谢家长房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竟然敢那样对你。”安殊亭真想抽那些人一巴掌,这也太欺负人了。

孙悦白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因为孙悦白的义愤填膺畅快了起来,他坐直身体,拿过安殊亭的手,小心的揉了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做什么大火气,现如今他们谁又能奈何我。”

话是这么说,但安殊亭就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绝对帮你出气,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孙悦白扣着安殊亭的手指,细细的端详交握的形状,看着就是可靠有力的,“那下辈子你早早认识我,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

“那当然,有我在谁敢欺负你。”安殊亭不相信什么下辈子,哪怕穿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本来就是小概率时间。

但孙悦白的神态实在认真,让他关于下辈子的承诺几乎脱口而出。

“在我意识到一些事情是不对的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这条绸带就是证明。”孙悦白抬起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的绿色绸带在空中荡起波纹。

“绸带?”安殊亭疑惑道。

“对,那是端午节,在我刚被灌下母亲偷带进来的符水,而谢家所有的小孩子都在交换父母求来的五彩绳。”

“我便自己拿了第一次在族学考试第一名的奖励,这根绿色的丝带,为自己的祝福。”

孙悦白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当时他拿着捡到的五色福绳,小心期盼的问那个女人自己可不可以也有一个,迎来就是一顿谩骂侮辱。

那个女人将自己狠狠的推倒在地,他只觉得浑身都疼,掌心是破碎的茶杯割破的血痕,鲜红的颜色浸染了整个彩绳。

他最终松开了被自己紧握在手里的绳子,耳边还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那时候的自己蠢得不忍直视。

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孙悦白爬了起来,从枕头下翻出了那根代表着赞赏的绿色绸带,系在了自己手上,一带就是二十多年。

安殊亭摸了摸自己手腕的绸带,这就是当年的那根绸带呀,还真是奇妙的缘分,也怪不得孙悦白日日都带着绿色的丝带,这已然成为了一种象征。

“你很强大。”安殊亭这句话发自内心,每认识一次孙悦白他就更能感受倒这个男人那种骨子里强大坚韧。

“这是一种美好的品格不是吗?”

“也是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别人给的有什么意思。

“你看它很灵验,如今我得到了自己曾经想要的一切。”

孙悦白指了指已经有些泛白的绸带,见安殊亭连抚摸的动作都变得细致无比,一副珍视的模样,难得露出了两分得意。

安殊亭随即也释然的笑了,恶劣的抖了抖手腕,“那我可占了大便宜,如今着最大的福气带在我手上。”

“你可要好好保存,我的祝福可是很灵验的,安殊亭以后想做的事情一定都能成功。”孙悦白语气郑重,仿佛是宣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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