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心头已盘踞了太多的黑云。
若说原先还有几分怀疑,这下几乎是确信了,大夫人导出流这言的目的确确实实落在傅玲燕身上。
柳姨娘那些不过是个幌子,大夫人眼中,真正拉下帷幔的还得是傅玲燕。
……她在大夫人面前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承诺?
大夫人究竟想要什么?
到头来,一点忙没帮上不说,竟是自己成了傅玲燕让步的软肋?!
春意盎然的银杏枝头,曾目睹了小院中两人相处的全部,暖辉倾泻而下,如今却显得无比刺眼。
生于俗世,纠纠葛葛,果真苦恼繁多。
傅静娴没有打开那木匣,只是在院中久久伫立,望着银杏出神。
秋季时金黄的银杏叶,终究还是湮灭在了冬时白雪里。
……
当夜,心绪难平,傅静娴再次梦游一样披衣出了小院。
无声的脚步走过了后院中的所有“旧地”,最终来到了那棵过分壮实的蜡梅树旁。
如墨夜色中,蜡梅树影黑酸酸蜷成了一团。
黑云遮月,此时院中本不该有人。
她却在树下见到了一个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的影子,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
蓝裙白衫,长长的麻花辫垂落,若再加上斗篷,就是头一回夜里在院中见她的扮相。
真假难辨,虚实难断。
傅静娴在树下站定,良久,呓语般轻轻问道:“……阿姐?是要走了么?”
千思万绪,最终归于一问。
“……是。”
那身装束来自修界,这个回答她并不意外。
甚至她合该期盼。
“……还回来吗?”她努力地睁眼去看清脸前人的面容,视野却越发模糊。
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让她无从发问。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阻碍在她知晓更多。
焦灼间,她只能嗅到一阵蜡梅清香。
……这个时令怎么还会有蜡梅香?
“……会回来。”
“……?”什么?
“静娴,明年你要及笄了。”
“……”
突如其来的回应砸的她猝不及防。
“及笄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会在你及笄之前回来。”
“……!”
冲击太强,傅静娴猛地睁眼。
起身一看,四周哪是后院之景,分明还是自己的寝室。
只是枕边一抹艳色格外惹眼,朦胧间,让她想起曾在蜡梅树上见过的红绸。
不远处,睡前置于桌上的木匣不知何时被打开,一枚玉佩静系其上,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
傅玲燕翻窗摸进了厢房。
此时她的脸色呈现及其不自然的苍白,仔细看的话,还能发觉她的全身正在微微颤栗。
不属此界之人,难为天道所容,其源不解,彻生难梦难眠。
是以松月派自建以来,从无闭关之地。
她本应如是。
傅玲燕往前踉跄几步后,勉强扶住桌子,在黑暗中轻轻喘息。
松月派的人入梦,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是解源契机,要么是大限将至。
后者之梦多为原世之貌,而前者……则是当界之事。
傅玲燕整个人开始缓缓向下瘫去。
应晓桃和慕容允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
倘若傅静娴是她的解源契机,她很难放手去解血契。
——或者说她很难越过自己的心坎。
当时一破梦醒,她没有选择立刻施法,而是取回了当时系在蜡梅树上的普通红绸,并在其上留下两道咒术,一道祈福,一道禁制。
最后送回梦中人身边。
……也是有源人身边。
至于先前存有祝灵楼祈福之咒、能辟邪挡灾的玉佩,则被她抹去灵力后改为镌刻呼应法阵。
匣子里的东西她没有再动,只是在木匣中也加入了法阵,与玉佩上的可以连成一对。
……应晓桃知道了大抵又要翻白眼。
傅玲燕扶额苦笑。
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也人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