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傅玲燕继续了她的走访大业。
傅静娴没等来程娘的兴师问罪,倒是听来了傅玲燕去傅府所有人那都溜达了一遍的消息。
美名其曰,多年未归,熟悉下府内。
“变着法子立威罢了。”赋儿忿忿道。程娘这么久都没来,定然是傅玲燕去大夫人那吹了耳边风。
想着,赋儿担忧地看了眼傅静娴。
小姐依然坐在案前翻阅那本诗集,银杏叶被端正的放在一旁,香炉中的袅袅云烟飘向窗外,一派岁月静好。
赋儿不欲打搅自家小姐,只是轻手轻脚收拾着房内。
然后一串踩着落叶的脚步声就出现了。
傅玲燕一袭青衣,背着手走到院中,金辉透过银杏叶细碎的撒在裙摆上,抬首就能望见她柔和的笑意。
浓墨重彩的秋意和眉眼弯弯的少女,就这样陡然的从窗外撞入眼中。
傅玲燕见傅静娴看过来,笑意更浓了些:“妹妹一直坐在里面不闷么?不如出来透透气?正巧,姐姐这里得了些诗词,记得妹妹喜欢,便想请妹妹来品鉴一番。”说着,她扬起手,抖了抖手上两本册子。
傅静娴的眼神在那两本册子上停留了一会,吩咐赋儿去收拾下石桌。
这便是同意了。
等赋儿见安并简单的打扫后,傅玲燕很熟稔的就坐到了一侧的石凳上,并贴心的把书册推到另一侧。
待傅静娴也坐下,傅玲燕就拢起手,饶有兴致地看傅静娴翻阅上面的诗词。
把端来茶后站在一旁的赋儿看的胆战心惊。
无他,傅玲燕这人,行事莫名其妙,加上昨日那一遭,很难让赋儿相信她不是来找茬的。再说谁知道那所谓诗词里到底夹了些什么东西。
她也是真没见过小姐这么个处事态度。
放在寻常,就算是真的有姊妹找傅玲燕评鉴诗文,二人也少不得要先客套寒暄一番,再让随行的侍女取来书册翻开。
更何况,家中那几个庶出小姐并不会去看什么诗文。
傅玲燕倒好,每回一个人来不说,小姐也不谨慎些,来历不明的书册说看就看,若真出了什么事,倒霉的还得是小姐。
比起赋儿的不安,傅静娴平静的多。
她不急不徐地翻着书册,既不匆匆带过,也不在哪一页逗留许久,只是专注的将书册上的每首诗词都看了一遍。
傅玲燕也不急,她看了一会傅静娴看书,又端起茶盏饮茶,一会儿又抬头看那棵银杏。
她带来的两册书也不厚,半个时辰不到傅静娴就全翻完了。
傅玲燕听见动静,回过神来笑道:“如何?”
傅静娴颔首:“诗词皆为上品,作诗之人当是惊才绝艳。”
“嗯。还有吗?”傅玲燕一手托腮,一手在桌上把玩着茶盏,微眯着眼看她。
傅静娴:“……这些诗词,是姐姐亲手摘录的吧。”
傅玲燕眼中笑意更甚:“是啊。”
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解释这些诗词的出处了。傅静娴也无意追究,只继续道:“这两册书中,‘东坡居士’和‘青莲居士’的诗词倒占了许多。”
傅玲燕偏了偏头:“嗯。我很喜欢这些诗词,多摘录了些。”
很喜欢啊……傅静娴的眼神落到了那一地银杏叶上:“姐姐眼光独到。”
“那你呢?这里面有你有喜欢的诗词吗?”傅玲燕问。
有几只鸟儿落到了银杏树上,一时间,院中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如果有喜欢的,这两册诗词可以送你。”傅玲燕独自把话接上。她的眼睛又完全睁开了。
“……”傅静娴思索了会,终于道,“姐姐有心带来,妹妹已知足。”
听到回答,傅玲燕攸的叹气:“唉?那好可惜……”
茶盏中茶水已尽,倒映不出她的眼睛。傅玲燕抬头望向银杏树:“我都挑好做书签的叶子了。”
赋儿则是松了一口气。
小姐碍于礼仪不会说什么,傅玲燕闭口不谈这诗词来历,想来这里面必然有些不合规矩的东西。小姐拒绝了是好事,省的日后再被人翻出来……
赋儿瞪大了眼睛。
傅静娴也很少见的呆住了。
傅玲燕一脚踏在石凳上,衣袂翻飞,猛地伸手勾向头顶的银杏枝。
霎时间,金色的叶子簌簌落下,在傅静娴眼前纷乱起舞。
赋儿早已目瞪口呆。
这间院子,从未进过如此随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