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里的人见不得光似的,全部从自己家那一小片地方待着,除了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就没有人出来过。
于是赵鹏飞走后,周围就只剩下了桑榆卿和黎烟然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楼栋里。
一进楼栋,周围瞬间昏暗了一个度,头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热度消失了,但桑榆卿的烦躁可能有些延迟,并没有跟着燥热一起溜走。
他沉默着往上踩着台阶。
身后的人如同502一样粘在后面。
一阶,两阶……
桑榆卿在心里快速地数着,等终于走到最后两阶,桑榆卿忽然感觉身后一沉。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桑榆卿回头看去。
果然,预感应验了。
只见黎烟然此刻正伸手抓着他的书包带子,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干嘛?”桑榆卿不自在地与对方的视线错开,语气恶劣地问。
黎烟然依旧没说话。
就在桑榆卿快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时,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手。
黎烟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什么。
桑榆卿刚要转过头,黎烟然的手指一停,举起了手机。
手机上是一则备忘录。
上面只有一句话,和语音不同,文字能表达的情感有限,但那句话落在桑榆卿眼中,却让他心里一突。
——你生气了吗?
桑榆卿看着那句话,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
“没。”
他揉了揉脑袋,原本好不容易服帖下来的头发瞬间又变得一团糟。
桑榆卿看向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的黎烟然,终于妥协了似的,长叹了口气。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他说。
黎烟然收回手机,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桑榆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明明一副好学生清冷孤傲的架子,有时候还怼得人说不出来话,但是……
他就开了那么一句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玩笑,这人居然当真了,现在好像还在……努力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有谁能真的做到不跟别人说话啊,黎烟然是傻子吗?
明明不能拒绝的人是他才对,桑榆卿想,
怎么在黎烟然这里,好像反过来了。
黎烟然又把自己想说的话打在手机里,举了起来。
桑榆卿回过神,抬头看去。
——现在梦醒了,我跟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桑榆卿还没反应过来,黎烟然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在上面打了三个字。
——对不起。
桑榆卿垂下眼。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
气氛有点古怪,桑榆卿的心里乱乱的,可能是楼道里太狭窄了,桑榆卿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快点结束这种状态。
桑榆卿刚想敷衍两句把人打发走,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脑袋上忽然一重。
黎烟然揉了揉桑榆卿的脑袋,将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
他赶在桑榆卿炸毛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午安,桑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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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卿用钥匙打开房门,他走进客厅,先是往放置在小圆桌上的可乐花瓶里倒了点水。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玫瑰的纸拆开,把玫瑰花一一放进了瓶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揣着一团乱糟糟的心思回了卧室。
啊,好烦。
桑猫猫将自己摔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他突然有点难过。
他本来都已经麻木了。
麻木地过着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社交的生活,手机上经常活跃的联系人只有他发小。
像小时候看过的戏剧演员,在外人面前,他随时切换着花脸面具。
可有一天,有人忽然开始一层层地将他的面具撕下来。
让他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意识到的孤独。
他开始想起黎烟然。
黎烟然这人真的好奇怪啊。
他学习那么好,还那么有钱,为什么揪着他不放。
坚持要和他做同桌、和他一起上下学,就连他威胁他,他也没放在心里,甚至还有些……听话?
他觉得黎烟然有病。
但是……
桑榆卿悄悄地想,如果自己没有怪病,应该可以和黎烟然做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