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音乐越来越激昂,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司仪让他上台发表新婚致词,桑榆卿一个激灵,吓醒了。
耳机不知道播到了哪首,音乐震天响,吵得他脑子疼。
桑榆卿将音乐关上,讲台上谢正勇依旧活力四射,没了耳机的阻挡,陌生的英语单词落进耳中像天空飘过的飞机,带来一阵令人大脑空白的嗡鸣声。
桑榆卿烦躁地揉揉脑袋,视线一偏,就看到了黎烟然正抬着头学习的侧脸。
受刚才做得梦的影响,桑榆卿满脑子都是黎烟然拿着花向他求婚的场面。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桑榆卿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离谱了。
新郎到底和黎烟然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算地球上只剩他们两个,就算他们俩必须要结婚,那新郎也应该是他才对!
黎烟然顶多算个新娘!
不行不行,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觉得黎烟然可能真给他下蛊了。
黎烟然之于桑榆卿,像一把剪断风筝丝线的剪刀,风筝挣脱开束缚它的土地,原一成不变的轨道忽然被打乱,他被迫在湛蓝的天空中悬浮,找到一根浮木就立刻抱紧。
可他忘了,黎烟然并不是剪刀,更不是浮木,而是一个鲜活的,变化的生命体。
患有这种不得不时刻提心吊胆的怪病,桑榆卿遇见过很多棘手的问题,他有一百种应对问题的方法。
但可能是桑猫猫上辈子欠他的,黎烟然恰好是那一百零一。
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态度恶劣,却总会无意间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要求。
桑榆卿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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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期末考试,谢正勇同志站在讲台上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又让课代表去抱来一摞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悠哉悠哉地走了。
他走之后,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满天飞的卷子把朝气蓬勃的芊芊学子压成了枯萎的稻草,但没有人觉得不满,所有人都压着一口气,闷头往前走,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少路,前方还有多少路没走。
桑榆卿把发下来的卷子堆成乱糟糟的一团,全部塞进桌洞里,站起身跟着谢老板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办公室的老干部们全都戴着口罩,谢老板座位方圆三米内没有一个人。
而原本坐在谢老板周围的老师一个个全副武装,搬着板凳坐到了其它地方。
谢老板刚进办公室,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咋着了你们?我旁边有毒啊。”谢老板摇着扇子,乐呵呵的。
一个女老师张了张嘴,一脸难言地说:“谢老师啊,以后这种危害大家健康的东西还是少往办公室带。”
谢老板:“……?”
谢老板带着疑惑走到自己座位上,刚低下头就看到了玫瑰花旁的小卡片。
谢老板低着头看了半晌,才从那龙飞凤舞的鬼画符中辨认出来几个字。
——此花有毒,勿碰。
谢老板:“……”
他转头一脸黑线地看向跟在身后的桑榆卿。
桑榆卿视线飘忽,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滚滚滚,”谢老板无语,臭着脸摆摆手,“拿着你的破花赶紧滚。”
桑榆卿冲他一笑:“好嘞。”
桑榆卿拿着花回到教室时,黎烟然和赵鹏飞已经在教室里面等他,桑榆卿先是看了一眼黎烟然,然后冲赵鹏飞笑了笑:“走吧鹏鹏哥。”
一副把黎烟然忽略得彻底的样子。
黎烟然:“……?”
黎烟然默默地跟了上去。
发小对待黎烟然的态度回归了对陌生人的状态,赵鹏飞长舒了口气,这两天悬着的心终于掉回了肚子里。
只不过……
赵鹏飞走在桑榆卿旁边,时不时往旁边瞟两眼,走了好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鱼鱼,你这花哪来的?”
桑榆卿视线飘忽,胡乱回答:“路上捡的。”
赵鹏飞:“哦……”
他挠挠头,傻笑道:“我还以为有人跟你表白呢。”
桑榆卿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聚变。
他大着声音喊:“谁说送花就是表白了?”
赵鹏飞一愣,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跟着停了下来,试图认真跟他解释:“一般玫瑰都是送给喜欢的人啊……”
“赵同学,”桑榆卿很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想着谈恋爱?学生的目的是好好学习。”
赵鹏飞:“……”
怎么一股黎烟然的味。
赵鹏飞觉得他发小快被黎烟然带坏了。
他扭头向后看去。
他们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但黎烟然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没有说一句话,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
赵鹏飞嘴角抽了抽,又把头扭了回来。
正午的烈阳毒得刺眼,照在人皮肤上,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烤箱。
桑榆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被烫熟了,他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旁边的赵鹏飞的似乎被他的发言震惊到了,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三个人一路沉默。
桑榆卿眯着眼睛往前走,可能是实在被晒得受不了了,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浓郁的烦躁。
他又快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黎烟然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
桑榆卿绷着脸将头转了回来。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桑榆卿背上已经被热出了薄薄的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