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内,张光远正在和钟医生交谈。
“Alpha应激信息素崩溃的情况很罕见,我从业六十年只遇到过两例。”钟医生的眼里泛着精光:“老张,等小孩醒了你帮我问问,我能不能拿他发个论文?”
张光远啧了一声:“你给说正经的,别岔开话题。”
钟医生哼了一声,掸了掸手上的纸质报告,“Alpha腺体科的廖主任大半夜让我叫来紧急会诊,差一点点我们就要进行腺体切除手术了。”
张光远谄媚地搓手,张嘴就是一串熟练的彩虹屁,赞叹钟医生的妙手回春,末了还要加上一句:“不亏是我的好兄弟。”
“你在这,就说明这小孩没监护人了吧?”钟医生从工作光脑上调出病例信息。“那我给你讲得会有点多。”
“这小孩情况挺特殊,你看他的过往就诊记录。疫苗打得挺全,还是边防星出身里难得做过第二性别预测的。”
钟医生指着其中的一项数据:“但问题就出在这,他十二岁的时候做的第二性别预测,那时候的预测结果显示,他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可能会分化成Omega。”
“这个几率算不上板上钉钉,但也相当高了,而且极大可能会是信息素非常优质的Omega,从他十五岁的体检报告上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各项激素水平已经趋向于Omega。”
“但他最后却分化成了Alpha。”钟医生敲了敲桌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不是基因彩票,那就是使用了诱导第二性别分化的违禁药。除此之外,就是这小孩在分化期遭受到了重大的精神刺激。”医者仁心,钟医生平静的叙述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那绝对是比内脏错位骨骼生长更痛的精神刺激。”
“精神刺激下产生的分化错位,既不是用诱导剂这种外力的强行干涉,也不是二次分化那种人体的再适应,我个人把它定义整个腺体和信息素系统的紊乱。”
“虽然发育正常,但这种正常就像踩高跷,稍加刺激就会打破。”钟医生关上光脑,“这就是我分析的他信息素崩溃的原因。”
张光远的脸色很难看,“那应激的诱因可能是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他的腺体太脆弱了,可能接触其他Alpha的信息素就会应激,也可能看到什么触景生情应激,或者有人在他耳边大叫一声,旁人只会吓一跳,他就可能像有心脏病的人,嘎得一下就躺平了。”
忙了一夜,钟医生无法违背生理本能地打了个哈欠,“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通常建议是把腺体切了了事,虽然之后身体素质比不过正常Alpha,但起码不会背着个不定时炸弹。”
回想起抢救时的情况,钟医生摇了摇头:“但这小孩……”
张光远神情疲惫:“是我活糙了。”
因为被送入安置区的人大多经历过创伤,所以安置中心一直有长期的回访流程,安置区的居民每周都有一次免费的心理治疗机会,也会定期对居民进行心理评估。
张光远熟悉管辖区域内的各种问题少年。躺在抢救室里面色苍白瘦得几乎脱了相的少年,叫薛万山,从去年来到安置区起,就一直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在他眼里,薛万山乖得不像一个Alpha,长得又漂亮,性子温温柔柔,没有缺席过一次心理治疗,每天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整洁,跟那些皮猴子一样的小兔崽子完全不是一种生物。
张光远有次陪同心理疏导时带了女儿的手工作业,他在外面做了两个小时,薛万山出来后顺手帮他捏了一朵粘土花,精美的他带回家后女儿抱着他连亲了三大口。
在来到安置区后的半年时间里,薛万山的精神评估一直十分正常稳定。在心理医生的认可下,张光远在薛万山的评估报告上打了适应良好的勾,然后就放心忙碌于解决其他到处惹是生非的Alpha小混蛋们惹出的麻烦。
他实在没想到,半年后再见到薛万山的名字,会是在医院的病危通知单上。
长期的厌食、惊梦,营养不良加神经衰弱,身体状况极度虚弱,如果摘掉腺体,失去Alpha强悍的自愈能力,薛万山可能下不来抢救台。
“谢谢。”虽然已经说过了,但张光远还是要再说一遍,“麻烦你多费费心。”
那边,安琪换完衣服,吃完早饭,跟王春久打了个招呼,就要带着杜橙走。
因为是医院附近的站台,上车的人很多,安琪没好意思去抢位,抓住把手后,就把杜橙拽到了自己身边,让她扶着自己站稳。
杜橙拽着她的衣服,仰头问她:“安安姐,费那么大劲救人,你看都不看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