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年轻人,欠教训了些,就该多吃些苦头,他身份不同寻常,日后登高跌重,只怕哭都哭不出来。”
烟蘅莫名觉得这话像是在教训自家不成器的后辈。
倒真是个严师。
监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声,二人停下话头,看向外边。
来的是几个侍卫,为首的走到姬文玉监牢前时用手中的刀柄狠狠敲了几下牢门,斥道:“哭什么哭?又没要你今天死,提前哭丧呢?”
姬文玉被骂得懵了一下,哭声倒是真停住了,只时不时抽泣两下,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听得出是捂住了嘴。
看来这小子还挺识时务。
侍卫警告完姬文玉,走到他们的监牢前,打开牢房,指指叶澄明道:“你,跟我们走,上面要提审。”
提审?审什么?谁来审?
烟蘅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毕竟如今整个钦天监,监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副监正被当成替罪羊砍了头,还有谁能来审他们?
退一步说,就算还能拎出来一个管事的,她才是把莫蛮平打成那样的凶手,为何不审她反而去审一句话没说过的叶澄明?
欺负老实人是吧!
烟蘅:“为什么提审他?谁吩咐的?”
侍卫不耐烦地道:“关你什么事?没找你就老实待着。”说完才看了烟蘅一眼,他昨夜并未跟去陈定王府,故而也没见过烟蘅,只听说这里关的是监正亲自抓回来的妖孽。
这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瞧瞧这标致的脸蛋,这清冷的气质,如此貌美,要他说这哪里是妖,是仙女还差不多。
他原本凶恶的脸忽然缓和下来,竟还突然露出个笑,不过不伦不类的,看上去倒是更吓人了些。
“姑娘别急,如今做主的是监正大弟子贾笛贾大人,只是先审审,不会危及性命的。”
烟蘅还要再问,叶澄明已经站起身来。
他整整衣袍,步履从容地迈出监牢,侍卫纵然有心多看看美人,终究怕耽误差事,只好跟着往外走,暗自打算着夜里再来。
叶澄明走在最前方,侍卫跟在他身后,若非地方不对,倒像是哪家贵公子带着他的随从出游一般。
走出监牢,叶澄明被带到了隔壁,钦天监重建还需时日,圣上便吩咐隔壁官署暂时借一半地方给他们办公。
进了大堂,里头人吩咐其他人都退下,掩上门,转身跪地道:“参见尊上。”
叶澄明径直走向最上首的位置,掀袍坐下,开口第一句便吩咐道:“方才去牢里押我的侍卫,眼角有块疤那个,杀了。”
贾笛没敢多问,垂头应道:“是。”
处理了碍眼之人,他终于开始问起别的事来。
与此同时,陈定王府。
一夜过去,清河忍不住去找宜真郡王打探消息,宜真郡王正在屋中饮茶。
清河在门口探头探脑半天,宜真郡王先看不下去,开口让她进来,清河笑了笑,提着裙子三两步便进了门。
“你是来问蘅姑娘的事吧?”
清河眨眨眼:“还有叶公子。”
“放心吧,他们暂时没事,不过恐怕还得在狱中待上几日。”
“为何?”
“不管莫蛮平使了什么妖异之法,昨夜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那镜子亮起红光,此事已传到圣上耳中,就算是我如今也无法轻易插手。”
他话说得冷淡,但清河最了解自家哥哥,他这么说,必然就是已经尝试过,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
清河垂头丧气,但她好歹身在皇家,也没那么不懂事,于是准备回去找月闲说说话,抬眼时却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她看到了卫含章的眼神,不甘、自责、懊丧——甚至还有牵挂。
清河心中叹气,她本来想同他说说此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看来,也不必再问,这分明就是陷进去了。
否则他总不可能想着叶公子露出这样的眼神吧。
“哥哥,神仙有漫长的岁月,抬手之间可以移山填海,蘅姐姐还与那些凡人成仙者不同,她生而为神,我身为凡人,能结识她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但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只有这一程,百年之后我便会化为枯骨,而百年于她不过弹指一瞬。所以再往后的路,我不会再强行跟上去了,往后,我都会好好留在家中陪伴爹娘,你不用再为我担忧了。”
宜真郡王一怔,看向清河,半晌没有说话。
他如何听不出清河这话是在劝诫他,有些人、有些事,不要妄想也不能妄想。
“你说得对,相识一场已是缘分,仙凡有别,不能再妄求更多,我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