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澄明这一去,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回来。
当然,大牢里没窗,烟蘅自然是瞧不见天到底黑没黑的,准确地说,狱卒都来送过晚饭了,叶澄明也没回来。
也不知狱卒怎么想的,都说他们是妖孽了,妖孽哪儿需要吃饭?
至少她不吃这种乱七八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饭。
烟蘅从坐到站,想入定偏偏静不下心来,提心吊胆好几个时辰。
叶澄明如今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对他动刑,听说前朝有个专司刑狱的凡人研究出整整八十一种对付犯人的刑罚,能令受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文玉偏偏还在那头不停追问:“上神怎么办?他怎么被带走了?那些人不会要先抓他去祭天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祭法,是不是得先放干血才好剥皮吧?”
烟蘅冷声道:“闭嘴,安静待着。”
可姬文玉因为害怕,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听说有些地方用活人祭祀,为了保持献祭的灵性,被献祭的人必须全程保持清醒,直到浑身的血被放干为止。”
烟蘅没忍住问道:“全身血都流干了还能保持清醒?你从哪儿听来的?”
他委屈回话:“说不定就是可以呢!我也没试过。”
叶澄明人还未至,声音先到:“既然少君好奇,不妨亲自一试,在下动手时必然干净利落,不会让你太过痛苦。”
姬文玉干巴巴地道:“我还是个孩子,妖族最是怜惜幼童,你不会的。”
叶澄明反问:“谁说我是妖?”
直到他走近,烟蘅才瞥见他身后的侍卫,不仅没给他戴枷锁,甚至全程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两个随从。
侍卫沉默地打开牢门,示意他进去,随后将门一锁匆匆走了。
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烟蘅总算安了心,不过这些侍卫怎么古里古怪的?
“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有点儿怕你?”
叶澄明疑惑道:“有么?”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先前那个脸上有疤的侍卫,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莫蛮平的弟子杀了,许是因此,这些侍卫引以为戒,才寡言了些。我们现在不仅是被看管的囚犯,还担着祸世妖孽的名头,管事者会有此吩咐也不意外。”
烟蘅想了想,倒也是,她不再纠结此事,忙问起叶澄明方才的审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澄明道:“不过是叫我去问了两句话,左不过是你我的身份,来都城的目的,还有那所谓的妖孽之说。”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个梨来递给烟蘅,“走时顺手从他桌上拿的,洗过了。”
这人不像去受审,倒像做客。
烟蘅接过啃了一口,还挺甜。
“那你是如何说的?”
“半真半假糊弄过去罢了,反正他也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无非初初上位掌权,拿我立个威。”
烟蘅闻言忽然皱眉:“那下一个不会就该叫我了吧?”
叶澄明一怔,摇头:“不会。”
“你怎么知道?”
“莫蛮平状况不太好,贾笛忙着给他师父侍疾以表孝心,这才将我晾在那儿好几个时辰,否则几句话的功夫,怎会回来得这么迟。”
烟蘅无奈道:“这话说得好像把监牢当家了似的。不过我明明没下重手,莫蛮平怎么如此不经揍?”
“你从前可对旁人使过昨夜那招?”
她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少时顽劣,专爱学些稀奇古怪的功法。”
“那都是对何人使用?”
“嗯——跟我有仇怨的一个没落下。”毕竟她打不过人家,只能另辟蹊径。
十次冲突里七次身边有玉真辰河等人,偶尔落单她还能出阴招,所以小时候虽然到处招猫逗狗,但还真没挨过打。
“总之都是天界的神仙,对他们来说自然只能算小打小闹,但无论莫蛮平背后的主子来头多大,他也还是肉体凡胎,自然经不住你那种打法。”
烟蘅震惊又无辜地望着他,手中梨一时没拿稳,直直往地上落。
叶澄明眼疾手快接住了梨,递到她嘴边,她没少被月闲投喂,下意识咬了一口,还说了句“多谢”,话落才觉不对劲。
她赶忙接过梨自己又啃了一口,这才压下方才突如其来的尴尬,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我不会真把他打死了吧?那之后的事怎么办?”
“放心,他还不至于这么快死,他背后的主子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可用之人,现在还不到舍弃这枚棋子的时候。”
“也是,他伤得重些也好,至少没工夫来找我们的麻烦,现在就看卫含章那边的了。”
烟蘅几下解决了手中的梨,随手将剩下的核往外一抛,那边的姬文玉无端被砸,“哎呦”一声,碍于附近只关着他们三个,另外两个他都惹不起,只好当做无事发生。
姬文玉挠挠头,皱眉深思,烟蘅上神也就罢了,那位叶公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怕的?
浮生苑见面时,此人态度温和,长得也让人容易心生好感,今日牢狱之中重逢,虽然略有几句争执,但他从小到大没少挨过他爹和族中长老的骂,往往都是梗着脖子吵到底,也不像今日这般,莫名气焰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