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曾有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同离开的洛阳,三个月后的如今,只有两个人回到北方。
曾经被瀛淮控制造成他们迷失其中的那座瘴气弥漫的山峦已温顺的匍匐在他们脚下,当初,弑月独自离开,而现在,轮到了沉瑟。
不过是她主动选择了离开。
她本来伤势过重,准备留在岭南静养,那里隐居着当初延续虚破性命的陆神医。
陆神医性情古怪,隐居避世,从不理会江湖中任何风闻,此次愿意接待也全是看在过去练影堂的旧交情。
而当她看见沉瑟身上的伤时,只说了一句话:“你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
毕竟还能活着便有一线希望,只要还能活下来,只要让她活下来
沉瑟的确活了下来,但身体上的伤可以治愈,却无法治愈她心底的死亡。
一同归去的三人,没有人再说话,弑月更是沉默得犹如一个哑巴,像是她的声音已经连同那朵昙花留在了瀛淮掌心,一同葬身海底。
在沉瑟的双脚终于从病榻上抬起重新站在大地之上时,她告诉弑月,自己将彻底离开。
弑月没有询问,但沉瑟抱着彻底永别的心态解释了,这次的伤势不同以往,她已经感到了肢体上的力不从心,一生的苦练最终还是抵不过岁月,她已经厌倦,只感到过去支撑着她的一股心气已经崩塌。更何况,虚破已经死了。
沉瑟最终留在了岭南的群上之中,并对他们说:“就在这里分别吧,以后有缘再见。”
弑月没有挽留她,实际上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很清楚她去意已决,早在虚破死后,沉瑟早已做好永别的决心,但为了帮助她,勉强支撑到现在,而现在,她必须给她自由。
她不禁想到弥嬃,那个让自己和齐渺血脉相连的人,在一切终结之时选择悬崖撒手,彻底消失。
以及她的老师,隐侠,那个连名字都在抵抗红尘俗世的女人。
这三个女人,最终都选择了不告而别,彻底消失,不带丝毫的留恋,仿若从未来过一般。
消失,或许就是她们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沉瑟走上一条和她们一样的道路。
从此世人不会再听见再说起她的名字。
人与人之间,总是只能陪伴对方一小段路程,谁也不能天长地久,人总是孤独而来孤独而走。
最后只剩下两人回到故乡。
而此时整片大地已天翻地覆。
虽然烟罗缕宫因掌灯使尽灭和瀛淮失势而彻底崩溃,不得不退回海岛,但在烟罗缕宫进犯期间,各大门派为抵御外敌纷纷陨落,剩下一群蝇营狗苟的宵小之徒迅速蚕食着巨鲸的尸体,趁机崛起,一时间派系林立,各自山门,混乱不堪。
而曾经由齐家为首坚守的锄强扶弱的道义也随着北祁山的断绝荡然无存。
一路上,他们只看见了□□烧,却看不见替天行道。
这片江湖,变得如此陌生。
而街头巷尾讨论的,是独孤家的家主辞雀,如何在纷争大战中坐收渔利,此时,已成为江湖真正的主人。
但他们并没有打算去见她。
只是很快,人们茶余饭后又新增了一件奇闻。
据说让烟罗缕宫沉入海底的,正是辞雀的独子和那个持有阿底提之经的弑月神。
而阿底提之经也与瀛淮同归于尽。
这个消息自然早已被辞雀知晓,她首先做的,便是召回自己的儿子,向他当面询问这一消息的真假。
但没有人回来。
即便她调动所有为她所用的人,都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下落。
这个江湖的注意力再次再次集中到那个曾经的阿底提之经的持有者身上,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的说他们根本没有回来,而是在南海时就已出海远洋,永远南下,此刻只怕已抵达新的大陆。
有的说他们在击败瀛淮的那一刻就已经取得了瀛淮的力量,现在不过是蛰伏,随时可以夺取辞雀的地位。
有点还说,其实去的时候书三个人,回来的那两个也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们了,瀛淮并没有死,而是占据了她的躯体,烟罗缕宫早晚会卷土重来。
一切的猜疑都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或真或假,也只是让当事人勉强一笑。
是的,在看客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他们二人的下落之时,他们就安静地坐在白骨客栈的角落里,听着一切荒诞不经的闲谈。
白骨客栈,永远不缺消遣的谈资。
独孤河无奈的端起那杯茶,看向一旁的弑月。
她已经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
眼下,如何求她再次开口比躲避母亲的追杀还要棘手。
连他也不禁怀疑,她的神智是否真的已经连同烟罗缕宫一起死了,或许,在她为了见到第七位掌灯使而不得不和瀛淮灵魂相融的时候,就有部分灵魂彻底留在了瀛淮的灵魂汪洋中,而现在那片汪洋已经枯竭,自然弑月的一部分也跟着陪葬了。
但他还不想放弃,哪怕她变成一个木偶,他也不愿放弃。
客栈里的人还在热议,小二还是那个小二,甚至厨子也和过去那个厨子没有什么差别,看来这家客栈的老板非常喜欢过去的人员配置,准备了许多补货,随时可以补充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