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里,金檀县的县长大人邓挺和地绅们知晓杨至霆的逗留,纷纷来拜访,还出动了家里的女眷,从沈望那入手,关心备至。
沈望也因此结识了县长大人的发妻,冯玫玫。
今日特地是赴冯玫玫之约,相约制茶之艺。
杨至霆把沈望送到茶坊便离去,冯玫玫早已在茶庄里等候,如今正挽起袖子,在检查平篓里的茶叶是否有虫子。
“我来把茶叶入罐。”沈望喜欢闻着晾晒过后的茶香,很让人安心,她拿起小罐,将茶叶装入。
冯玫玫关心道,“金月主伤势在身,切勿搬搬抬抬。”
她使了个眼色,婢女帮沈望打下手。
茶坊门外,巷子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路人都往一个方向急忙过去,嘴里在嘀咕着什么。
沈望和冯玫玫走出茶坊,街上多的是与她们不知缘由的人。
“这位公子,”沈望随手招了一人,问起,“不知大家集聚,所去何处?”
“我也不知道,”路人激动道,“大家都说码头那不寻常,好像是一艘大船,上面下来了很多孩童。”
沈望看向冯玫玫,两人连忙赶过去。
金檀码头果然如那路人所言,正有一群孩童上百人,他们最大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甚至是小孩的怀里还抱着的襁褓。
这群远方来的孩子,面廋如腊,身扁如柴,有的眼里剩下了麻木,有的蹲下一直哭,疲惫的就地睡了过去。
沈望看着一位还抱着婴儿的小女孩,她眼里满是对众人指指点点的惊恐,衣着单薄,脚上连一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发丝乱糟糟,打了结,干燥发黄。
“天呐,怎会如此,造孽啊。”冯玫玫惊叹道。
沈望也掩面流了眼泪。
这不禁让她想起年幼时,与家人逃亡的路上,并不比眼前的孩童们要好上多少。
眼前无家可归的孩童,这路上可是吃了多少苦。
一阵循序的马蹄声,县长邓挺与官兵赶来。
官兵们把现场看热闹的人群分开,邓挺对这蜂拥而来的孩童,一时太阳穴胀着疼。
这是一桩难事。
邓挺见娘子在场,来到冯玫玫身边,见沈望掩面,他安抚道,“这场面过于折煞金月主,我派下属陪您离开。”
“并非,县长大人置身事内,还请县长大人先处理这事。”
话音刚落,杨至霆赶来码头,来到沈望身边,见她避着自己默默擦眼泪,他低声问,“哭了?”
沈望点点头,杨至霆把自己的手帕给她,“这些人来历不明,也不知道会不会染上什么疾病,还是不要靠近的稳妥。”
忽然,孩童里爆发出一个男声,“姐姐!”
小男童跑向沈望,杨至霆挡在沈望身前,小男童忙止步,试探的目光看向沈望,试图让沈望也记起他。
“你是——”沈望张了张嘴,认出了他。
大半年前她登船来金国前,从他那里买了一碗姜汤。
大半年过去,小男童的身形几乎没有变化,反而更瘦了。
官兵上船,押着几位船工下来审讯。
船长被踢着膝弯跪在邓挺面前,为保命他苦苦哀道,“我们那打了起来,听说是位王爷和一位大官交战。把我们那的男丁都征了去做小兵,我们没了房子,没了田地,到处是尸体,这些孩子没了家人,无处可去,只能带着他们投靠金国。”
“大人,孩子是无辜的,求你大人给他们一处地方睡觉,给他们一口饭吃。”
船长想起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个劲的磕头。
异国异土异乡人,卑微的为上百生命乞求着,教在座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官兵从船上下来,把搜到的结果告诉邓挺,“县长大人,船上有十五具孩童尸首,其余并无可疑,这里的孩童清点完毕,共计四百九十有六。”
“我娃娃在船上染了风寒,死在里头了。”船长痛哭流涕,“县长大人行行好,给他们一处瓦头。
邓挺怕处理不妥,想着第一时间要先上报巡抚,但一转念发现杨至霆便在这里,他连忙禀报,“明山君,臣以为兹事体大,应先上报,这些孩童的去留....”
他的声音里是没有法子了,沈望想与杨至霆商榷,拉着他一旁低头交耳,不过一会,杨至霆交代道,“孩童有难,岂能袖手旁观,如今金幽交好,更应把幽朝来的孩子好生照料,邓挺听命,保证孩童这数日更衣饱食,如今金月主身无大恙,我们也即将将返回主城,孩童悉数跟我们,你需要为我们配备军力,保障路途安全,这些孩子,一个也不能少。”
“是,邓挺谢过明山君。”邓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四百多位孩童,他上哪安顿。
“此事过后,邓挺会专心修葺孤儿堂,以防本县再有此事发生。”他效忠心。
“我把他们带回主城,并不是要他们进孤儿堂。”杨至霆说道,邓挺尴尬的摸摸鼻子,想到了这些孩子的去向,进大王宫从小训练为宫奴。
这还不如去孤儿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