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寅先是惊讶,后是好笑。
忍着笑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去动物园……”后面没出口的半句,是想他陪着。
程寅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刚睡醒的脸蛋儿,乱蓬蓬却显可爱的头发,一双墨眸盛满笑意。
他起身,往书房走去,“我换件衣服,十分钟后出门。”
万朵在他身后问:“你不要补眠吗?”
“不用。”
睡了三个小时,足够了。
万朵却神思恍惚,一直到了动物园,都觉得不太真实。程寅,这个商业大佬,竟然陪她来到动物园。
冬天,又是雪后,天气潮湿阴冷。虽是假日,动物园里人却不多。
一进动物园,万朵就直奔两栖爬行动物馆。
程寅跟在她后面,被拉着一起看体型庞大的陆乌、花里胡哨的毒蛇,还有又小又丑的箭毒蛙。
更多的时候是看她。
搞不懂一个爱昆曲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动物。
万朵也搞不懂他,怎么有那么多处理不完的工作,以及打不完的电话。
不过万朵还是玩得很开心,走出动物园的时候,真诚道谢:“谢谢你陪我来。”
“不用谢,”程寅也故作真诚说:“你不也给我科普了陆龟和海龟的区别?”
万朵:“……”
“我小时候养过乌龟,研究过,所以知道,”她背着小包,侧过身子,仰脸问他:“你呢,小时候养过什么?”
程寅轻咳了一声,没答,抬手看了眼腕表,离晚上的会议还有段时间,问:“一会儿还想去哪儿玩?”
冬天天短,今天又阴冷,还不到五点,已然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万朵摇摇头。他太忙了,去哪儿玩都不会尽兴,还不如放他回去工作。
“累了,回去吧。”她说。
程寅点头,“先吃饭,然后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庞郁她们喊我晚上去吃自助餐,还在等我。”
为了陪她,他把下午的会议推迟到了晚上,陪了她整整一下午,五个小时,可以了。不该贪心。
程寅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原本他打算先送万朵回学校,但万朵的《牡丹亭》落在了殷赟家里,两人决定先回去取书。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完全不同,万朵看着窗外,一路沉默。
昏暗的车厢里,能感觉到程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阵子,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上到电梯里,程寅咳了两声,说他明天要赶回北城,这个房子密码是殷赟生日,如果她再遇到类似昨天赶不上宵禁的事,可以到这儿来住。
万朵点头应了。
心里却想,该是用不上的。
除了他,也不会和别人那么晚出去。
开了门,万朵没再换鞋,等在门口。程寅进房间,拿了书出来,换鞋的时候被万朵阻止。
“你一会儿还要开会,让司机送我就行了。”她说着,伸手,朝他要书。
程寅撑着鞋柜,犹豫了一下,没递出。
万朵往前一步,主动去拿被他按在掌下的书,碰到他的手指,冰凉的,没有温度。
昨天他的手也凉,但没这么凉,像浸过了冷水。
万朵奇怪,仔细去看他的脸色,他却低下头,继续换鞋,“我送你到楼下。”
“真的不用,”万朵拉住他:“再送也一样,总要分开。”
程寅顿住,沉默了一瞬,把书递给她,淡声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万朵点点头,轻声道了再见,捧着书,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合拢。
下了电梯,司机还等在原地。十分钟后,车子便驶出小区,万朵一动不动看着窗外,鲜花店、便利店、小吃店……一道道街景在眼前后退。
又想起程寅,总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像他这样总是独自一人来去,生病了也无人问津。
窗外晃过药店的红十字灯牌,一道念头闪进万朵脑海。
记得妈妈说过,四肢冰凉,可能是高烧寒颤期的症状。
万朵心脏骤然一缩,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是哪儿不对劲。
“师傅,麻烦您前面调下头,”她急声说:“开回去。”
二十分钟后,万朵重新回到殷赟家,敲门没反应,就用殷赟生日开了密码锁。
屋子里没开灯,借着窗外路灯往客厅里一看,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程寅。身高腿长的,几乎占了整个沙发。
呼吸声均匀,应该在睡觉。
她把刚在药店买的药放到鞋柜上,轻轻换鞋,又蹑手蹑脚走过去。
他脱掉了外套,只着单件衬衫,衣襟从西裤里抽出来。一只手背搭在头顶,蹙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
万朵伸手,小心探了下他额头,果然很烫,得赶紧吃药。
“程寅。”
她轻喊了一声,程寅睁开眼睛。
昏昏夜色中,目光清冷、遥远,复杂难懂。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闭上眼睛。
万朵:“……”
这是……
烧傻了?
心疼得厉害,她匆匆跑进厨房,没摸到厨房的灯在哪儿。算了,反正借着路灯,也能找到饮水机和水杯。
她洗了手,倒了温水,返回客厅的时候,顺便拿上放在玄关的药和体温计。
走到沙发前一看,沙发上空空荡荡。
诶,人呢?
站了两秒,扭头看见卧室门半敞着,她没多想,径直往卧室里去。
两手拿着东西,便用肩膀顶开房门。
房间没开灯,窗帘也没拉,钴黄色的路灯照进来,映着床边一个朦胧的身影。
“万朵?”程寅语气满是诧异。
万朵没多想,轻“嗯”了一声。她手里拿着东西,用手背去摸索开关,却被突然上前的程寅一把捉住,直接按在了墙上。
“啪”的一声。
万朵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两只掌心就那么交握在一起。
滚烫的手心整个压住她的手,人离得也近,不过寸许,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万朵下意识摒住呼吸,身体都僵硬了两分。
“别开灯。”黑暗里,他的嗓音喑哑。
“嗯,为什么?”
静室里没人回答,只有一声极低的叹息声。
“怎么了?”她问,软软的声音饱含关心。
“听话。”他柔声说。
虽然好奇,万朵还是听话地点头,“知道了,我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