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路虎闯入视野,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了驾驶位上的人。
车里,程寅神情冷峻地打着电话。
“帮我约一下烧伤科医生,对,现在。再查一下吴玉燕那边,特别是久诚内部的人事变动。”
那边应声挂断电话,程寅手机依然振动不止。
微信对话框里满满四五屏,全是吴玉燕发来的姑娘照片。
他扫了一眼,直接退出对话框,把聊天记录全部删除。
接着随手一丢,把手机扔到了副驾上。
刚刚吴玉燕喊住他,故作关心地询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假模假样要给他介绍对象。
人前一副慈爱模样,哄得爷爷程天阳什么都只听她的,只信她的。
刚刚在楼上书房,程天阳发了极大的脾气,骂他胳膊肘往外拐。他只说了一句在商言商,程天阳就把灌满了沸水的紫砂茶壶扔了过来。幸亏他拿手臂挡了一下,不然脑袋都要开花。
紫砂壶碎了一地,热茶水溅到他身上。
可惜了,他托人弄来的极品大红袍。
红灯漫长,右臂疼如火烧。程寅眉头皱起,烦躁地捻着腕上串珠,无意地朝外一瞥,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女孩儿。
杏眸乌黑,黛眉清秀,纤纤玉手持一把牡丹泥金扇,亭亭得好像戏文里走出的闺秀。
可惜……
是吴玉燕的人。
思及此处,程寅眼神骤冷,纵在炎炎夏日也让见者泛寒。
有两个骑行者停在白线前,挡在两人中间,却挡不住那股森然视线。
万朵竖起泥金扇,假装遮阳。直到红灯变绿,白色路虎呼啸着离开,才放下扇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心里想着,吴奶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孙子,幸好以后不会再见。
没多会儿,网约车到了。司机大叔很热心,看见万朵跳着脚上车,推荐了一家专业医院。
去医院有一段时间,万朵这会儿才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爬楼一层层看。
同学们今天全都返校,无论宿舍还是班级群,都热闹得像集市一样。大家关注的重点主要是这学期课程,还有毕业去向,听说有几个同学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
万朵对娱乐圈没兴趣,只想安安稳稳毕业,老老实实唱戏。她盯着课表上犹如死敌的戏曲声乐课,心都凉了半截。
她从小跟着奶奶听戏,七岁学戏,十一岁进了戏校。身段好,音色好,各项基本功都不错。唯独这个戏曲唱腔,真是整不了,一点儿也整不了,不然当初也不会选以武为主的武旦刀马旦。
这学期的戏曲唱腔要是还挂科,修不够学分,毕业证就与她无缘了。
万朵连连叹气,司机还以为她是疼的,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医院到了。
这是一家以烧伤和骨科出名的三甲医院,挂号大厅里人头涌动,一排十几台自助机前排着长龙。
万朵从小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医保卡,看准一列相对较短的队伍站过去。这个时间,恐怕号都已经挂完了。她一直担心着,等轮到她一看,果然——
所有骨科号都显示已约满。
万朵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医院,打算去别的医院看看。她低着头,皱着眉,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听见护士高喊的“让一让”。
后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万朵只觉脚腕猛地一痛,整个人朝前扑去。情急之下随手一抓,也不知抓住了什么,人是没摔,但脚腕上的痛迟迟未减。万朵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疼得脸都扭曲了。
“这位小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响起沉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还打算跪多久?”
“……”
万朵抬头,看见一张英俊但冷漠的脸。
而她,双膝跪地,像古人觐见皇帝似的,抓着他手臂。
周围无数目光被他们这组跪拜吸引,万朵连忙站起来,讪讪放开他手腕。
“谢谢。”
“不必,”程寅冷冷瞥她一眼,“下次不要了。”
万朵脑袋空白了两秒,“……什么意思?”
就是这两秒,他似乎耐心告罄,薄唇绷紧,声音更冷了两度。
“意思就是,大庭广众,请你自重。”
这话说得太狠了,简直是羞辱。
万朵脸色微红,与他目光对峙,“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程寅居高临下,鄙夷的表情明显在说:难道不是?
“我是脚扭了……”
“是么?”程寅瞥向她脚踝,“哪只脚?”
“右脚。”
“那正好,去骨科检查一下。”
“骨科的号都约满了。”
“是么,”他嘴角微勾,讽刺意味明显,“我带你去。”
就算没有程景骁那层原因,万朵也不想和这人一起看病,直接拒绝:“不用。”
可程寅已经弯腰捡起她掉落在地的医保卡,不由分说走在了前面。
“哎~~”
这人怎么这样!
很久以后万朵才知道,程寅此刻把她当成了吴玉燕安排的相亲对象,还敢恬不知耻跟踪他的那种。她穿着长裤覆住脚踝,他不方便撩开去看,所以选择带她去骨科。要是真扭了,就当做好事,要是假的,也是给她一个教训。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万朵不怀好意问他,难道以前被女孩儿跟踪过?
程寅说,何止跟踪,直接爬上他床的都有。但——
下跪的确没有。
万朵无语。
早知道就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