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眠脸上的笑意一顿，在听到“我们一起去”几个字后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微微垂下眸，不自觉地把玩着腕骨上的佛珠，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江枫没听清他说什么，潜意识里觉得他肯定是答应了，便忍不住高兴起来，眉眼清清亮亮的温柔地看着他。
“啊！”他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把那块红布推到余眠的眼前，“那这个红绳手链的话，眠眠先收着以后再戴嘛？”
“不。”余眠盯着那串红绳手链，摇头，“我现在就想戴。”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很小声地补了句：“我想跟哥哥一起戴，可以吗？”
江枫一下被这句话给砸懵了：“……啊？”
一起戴什么？
红绳手链？
跟眠眠？
啊？？
“怎么了？”余眠隐约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委委屈屈地很小声问，“哥哥不愿意吗？”
“啊……啊？”江枫还在蒙圈中，茫然无措地应了他一声，下意识疯狂摆手摇头，“不不不，我没有不愿意！”
余眠轻轻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语气中满是失落：“那哥哥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江枫心里一虚，不自觉地别开了眼。
他原本要了这两条红绳手链是想一条送给余眠，另一条则送给姐姐的，可没想到余眠却突然提出来想让他戴，这下他答应也不是，拒绝好像也不太好。
今天还是眠眠的十八岁生日，怎么样也得先顺着他，也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给他泼冷水啊？
万一拒绝的话，眠眠又哭了怎么办？
江枫一想到刚才余眠那副美人落泪的模样就实在狠不下来心，他咬了咬牙，没多犹豫就直接眼一闭心一横，艰难地点了下头：“……好。”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边默默流泪边给毫不知情的姐姐疯狂道歉。
这次先对不起姐姐了。
等有空他一定会再去寺庙虔诚上香给姐姐祈福求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余眠原本隐约难过的神色就立刻变得欢喜雀跃了起来，他眉眼带笑地将另一只手往江枫面前递了递，嗓音温柔得快要滴水：“那哥哥帮我戴一下好不好？”
江枫呼吸一抖，捂着震颤的心口点了下头：“好。”
说完他便弓背凑近了余眠，低下头认真给余眠戴红绳手链。
江枫很早之前就发现余眠的手是真的很好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连指尖也很干净漂亮。
戴好后他忍不住抓着余眠的手，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自顾自地点了下头。
嗯，果然很衬眠眠。
真好看。
正当他为自己眼光太好而得意时，余眠忽然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笑着朝他伸出手：“哥哥也把手给我。”
江枫怔了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却早已比脑子快一步，很主动地落入了余眠的手心里，乖乖地任由他摆弄。
余眠微微垂下眼，专心致志地给他戴好后仔细又郑重地看了两眼，又将自己戴红绳手链的手腕与他的紧贴在一起，连成一条细细的红线。
“谢谢哥哥。”他看着手腕上牵着两人的那条红线，忽然抬起头冲江枫笑了笑，语气认真，“哥哥的礼物，我很喜欢很喜欢。”
“眠眠喜欢就好呀。”江枫一听到他喜欢便也顾不上心底升起的那股莫名的怪异感，笑吟吟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又把生日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眠眠还有生日蛋糕没吃哦。”
余眠眯着眼睛笑，听着他的话高兴地点头：“好。”
江枫第一次做的生日蛋糕，味道意外的很不错，外层的奶油甜而不腻，里层的蛋糕松软可口，已经算得上美味了。
可余眠越吃越觉得难受，明明蛋糕那么甜软又好吃，他却从里面慢慢地品尝出了一丝酸楚与苦涩。
他看着蛋糕上用果酱写的字，沉默地将上面的“everything”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最后生日蛋糕被他们两个人吃光了，但凉透了的饭菜并没有吃完。
后面是江枫收拾的残局，余眠本想一起帮忙，却被江枫以他今天是寿星只需享受的理由赶去了楼上。
被赶回了卧室的余眠百无聊赖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吹干头发便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白点发呆。
正在他胡思乱想出神之际，卧室的房门却猝不及防地从外面推开了。
余眠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江枫愣了下。
“眠眠你看什么呢？”江枫一推开门就看到他愣头愣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习惯性地往浴室里走，还不忘转头跟余眠说话，“眠眠你先等哥哥一下哦，洗完澡马上就来陪你。”
这是以前余眠在他家里住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习惯。
余眠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回过神来后下意识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江枫早就进了浴室，浴室里甚至已经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模糊地浮现出江枫漂亮的身体轮廓，隐约可见极具张力的曲线，他甚至能看到江枫若隐若现的流畅线条，勾人极了。
余眠一下就想起前几天两人还在里面做过的那些暧昧至极亲密无间的事，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反应，他眼热地盯着磨砂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诱.人身影，呼吸有点乱。
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刚上扬的唇角弧度慢慢地顿住了，脑子里的那些不堪想法也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酸楚与苦涩。
哥哥好像是真的把他当亲弟弟了。
要不然为什么在两人都有了实质性关系后，哥哥还是跟以前那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眼前乱晃荡？
难道哥哥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有多诱人吗？
还是说……
在哥哥眼里，他除去弟弟的身份就真的没有任何吸引他的魅力或者让他动心的荷尔蒙了吗？
不管结果是哪一个，对他来说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过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会和江枫恢复正常的兄弟关系，退回作为弟弟的位置了。
到那时候，喜欢又亦或是不喜欢。
不重要了。
“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打断了余眠的思绪，他一抬眼便看到江枫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出来了，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还边习惯性地问他：“眠眠，家里的吹风机呢？”
“在这里。”余眠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趿拉着拖鞋下了床，笑着拍了拍床边，“我来给哥哥吹头发吧。”
“啊？”江枫眨了眨雾气缭绕的眼睛，下意识摇了摇头，头发上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顺着发梢滴落了下来，“不用……”
“我想给哥哥吹头发。”余眠神情柔软，语气轻轻，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可以吗？”
江枫微张开唇还是想拒绝，却被余眠推着往床边一按，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再抗拒，乖顺地垂着头任由余眠给他吹头发。
余眠笑了笑，随手打开了吹风机，呼呼呼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很快江枫就感受到了他的指尖顺着发缝随意地拨动他的发丝，时不时轻轻揉捏，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刚好不远不近地打在头发上，暖洋洋的格外舒服，舒服得他差点直接昏昏欲睡过去了。
要不是余眠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喊他，他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尾被逼出来一点泪：“眠眠吹好了吗？”
“嗯。”余眠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全都吹干了才点了下头，他把吹风机收好，一转头看到江枫这副困得不行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哥哥困的话就先上床睡觉吧。”
“好……”江枫是真的很困，反应也有些迟钝，他两天一夜没合过眼，短短一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就觉得格外困倦，他揉着眼睛爬上床，迷迷糊糊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就趴下睡了，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呢喃，“眠眠晚安。”
余眠坐在床边看着他柔软恬静的侧脸，伸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像小时候江枫哄他睡觉一样柔声哄着江枫，嗓音低沉又温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哥哥晚安。”
本就睡眼惺忪的江枫被他温柔的声音哄得很快便睡得沉沉。
而余眠仍旧在轻抚着他柔软的黑发，直到听到江枫绵长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的动作才缓缓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江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指尖一点一点描绘刻画着他的模样，从额角到眉梢，从眼尾到鼻尖，又从嘴唇到下巴，像是要把他这副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
余眠的喉结微滚，哑着嗓子开口。
“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
没人回应。
余眠安静了许久，兀自笑了起来。
他牵起江枫的手，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下他的指尖，以及手腕上的红绳手链，低声呢喃：“哥哥，你要幸福。”
睡梦中的江枫不安分地动了动。
余眠轻轻蹭着他温热的掌心，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柔软的唇，如同羽毛拂过般的细微触碰。
一触即分。
他静静地看了江枫很久很久，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尾滑过侧脸，顺着下巴砸在了江枫的额间。
江枫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眉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隐约睡得很不安稳。
过了不知道多久，床边凹陷下去的重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余眠早已换好衣服站在了门口，透过门缝望着江枫熟睡的背影。
随着卧室的门缓缓关上，他的视线便一点一点从江枫的身上抽离。
在最后一秒，门外传来余眠轻得不能再轻的尾音，虚无缥缈却又字字清晰，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再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