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啊。”江枫弯了弯唇，他早就想让眠眠考到这边来了，只不过怕余眠不喜欢就一直也没问，“眠眠你成绩那么好，完全没问题的。”
顿了顿，他又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A中补贴很多的，你的中考成绩要是特别好，学校会给你免学费免宿舍费的。”
“嗯，我知道。”余眠很轻地笑了笑，“那我一定努力考出好成绩的。”
之前他不知道A中有这种制度，一直在努力存够学费，可他欠江连俊的手术费还没还完，导致他手里头一有钱就还债了，很难存住钱。
但他现在已经把钱还清了，存的钱也勉强够学费了，以后还能靠学习成绩拿到不菲的奖学金来补贴家用。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和哥哥在同一个学校。
“我相信眠眠。”江枫的语气坚定，他的眉眼清清亮亮的很温柔，“A中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也很不错的，眠眠只要争取每次考试年级前三就可以拿到的。”
“嗯。”余眠的确觉得A中待遇很优厚，但他最在乎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别的，“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哥哥？”
“当然可以啊。”江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眠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玩呀，我要是有时间也会找你玩的。”
“嗯。”余眠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很冷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内心已经有无数烟花炸开了，他强压住上扬的唇角，又认真地看向江枫，“可是……哥，我不想住宿舍。”
“嗯？为什么不想？”江枫有点疑惑地皱眉，“眠眠你如果不住宿，每天来回这么远也很累的，而且宿舍费可以免的……”
“不是。”余眠摇了摇头，从他怀里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和哥哥住一起。”
“诶？”江枫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迟钝地说，“可是我现在走读了，不住宿……”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稍稍低头有些震惊地对上了余眠炽热的双眸，张了张嘴：“眠眠你想和我一起住在我家里吗？”
“嗯。”余眠点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江枫的神情一下纠结起来。
他并不是不愿意让余眠跟自己住一起，相反他很喜欢余眠待在自己身边，并且也很乐意照顾他。
但问题是余眠上了高一，他也就上了高三，他顶多也只能把余眠带在身边一年。
等他以后上了大学，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天天来回两边跑，而且他隐约猜测到等他和姐姐高考结束，妈妈就会跟江连俊提出离婚，到时候他也许很有可能完全不想再回来这边了。
见他一直没说话，表情也很惆怅的样子，余眠抿了抿唇，犹豫了会还是小声地说：“如果让哥哥很为难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我住宿也可以的。”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脸上的神情明显很是失落，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懂事乖巧，又夹杂着一丝丝委屈，他的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像极了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小狗狗一般。
江枫哪里能受得了他这幅模样，心软得要命，连忙又柔声开始哄他：“眠眠，我没有不让你和我住的意思。”
余眠的眼神里仍旧含着委屈，低沉的嗓音很轻：“那哥哥的意思是……？”
“我只是担心你以后适应不过来。”江枫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高一不住宿舍跟我住一起，等我上大学了你这边没人照顾怎么办？”
“这些都不重要。”余眠露出个笑来，嗓音里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我只是想让哥哥多陪陪我，可以吗？”
一年也好。
这点时间也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余眠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枫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可以是可以，但是眠眠你……”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江枫下意识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愣愣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余眠冲他笑得格外灿烂：“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顿了顿，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极为温柔，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我最喜欢哥哥了。”
江枫被余眠的笑容迷得心神荡漾，又被他的哥哥三连击给砸得头昏眼花，晕乎乎地想着别说让余眠跟自己住一起了，就算现在余眠问他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去给他全摘下来送给他。
余眠稍稍偏过头，微微仰起头看着江枫那副沉浸在幸福当中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他在江枫看不见的角度勾唇笑了笑。
哥哥。
还真是好骗呢。
——
转眼间就到了中考的那一天。
当天早上，江枫五点钟就爬起来给余眠做早餐，先是把早就醒好的面团拿出来做成花卷放在蒸笼里蒸，随即煮了一锅五谷杂粮粥，两个鸡蛋，又弄了一小碗蒸枣，热了杯纯牛奶，还特意弄了个大果盘，杂七杂八的水果零零散散摆上上面。
余眠起来后看到一大桌满满当当的早餐，感觉还没吃就已经饱饱的了。
但他还是不想辜负江枫的心意，每一样都吃了不少，后面实在吃不下了，江枫也没敢跟平时一样哄他多吃点，怕他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于是吃完早饭就直接带着他一起去学校了。
到了学校，江枫仔仔细细又把所有注意事项全都讲了一遍后，才把余眠送到考试教室，临走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简直比考试本人还要紧张，直到确定都齐全了才安心地去学校外面等着了。
余眠考了整整两天，江枫也提心吊胆了两天，对他的事情极为上心，几乎包揽了所有，就只差没替余眠去参加中考了。
当考完最后一堂考试，余眠是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他顶着所有家长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走到了江枫的面前。
“考完了？”江枫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高兴地揽住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余眠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真的啊？”江枫听他这么说，这下是完全放下心来，“那你上A中肯定没问题了。”
余眠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旁边的家长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立刻感受到这些目光的江枫莫名从心底涌出一股骄傲感。
看看，他弟弟就是厉害。
不仅长得帅，性格懂事听话，还是个大学霸。
江枫越想越美滋滋，一周的疲累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这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当即就拉着余眠的手腕昂首挺胸地从人群中让开的道路中走了出去。
真他妈的爽啊。
江枫有生之年体验了一把当“别人家的孩子”家长的滋味，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紧接着他就兴冲冲地带着余眠去了手机实体店，特别豪横地说让余眠随便选，喜欢哪个就买哪个。
手机款式太多，余眠看得眼花缭乱，总觉得每一样好像都差不多，尽管柜台的销售员很热情地给他推荐了很多种，但他犹豫了很久也没选出来，直到他看到江枫出去接了个电话。
见他一直盯着江枫的手机，旁边的销售员立刻敏锐你嗅到了什么气息，于是特别热情地跟余眠介绍：“这款手机是最新款，跟你哥哥是同一款哦，内存大运行速度很快，拍照像素也很高的，现在买的话还送碎屏险，有好几种颜色供您选择的，像您这种年纪的小情侣都很喜欢买这款的，还有就是……”
然而余眠听到的是：“……跟你哥哥是……情侣……款……”
下一秒他就打断了销售员的话，毫不犹豫地指着跟江枫同款的手机：“好，那我要这个。”
刚好此时江枫打完电话过来了，看到余眠正低头认真在选手机，便笑着问：“眠眠，选好了吗？”
“还没。”余眠抬起头，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选什么颜色。”
“嗯？”江枫看到他选的手机款式是跟自己的一样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说，“要不然选黑色的吧，和我这白色的很配。”
话音刚落，余眠几乎是瞬间就点了下头，当机立断地说：“好，我要黑色。”
“啊……啊？”江枫蒙了，连忙摆了摆手，“我随便说说的，你还是选你自己喜欢的颜色，换一个吧。”
“不。”余眠摇了摇头，语气非常坚定，“我就喜欢黑色。”
江枫：“……”
艹，早知道不乱开玩笑了。
怎么他说什么眠眠都当真啊。
最后余眠还是买了黑色，江枫很帅气地刷了卡后就带着他回家了。
余眠把新手机开机，第一时间是把江枫和奶奶的手机号码给存了起来，接着又下载q.q和微信，把江枫的联系方式通通都给加上了后才安下心来。
江枫本来想让余眠在他家多玩几天，余眠却还要赶着回家帮忙干农活。
他只好把余眠送回了家，又把他初一的教科书还有笔记都送给他，嘱咐他有空提前预习预习，到时候上高中课程也容易跟上。
余眠听话得很，江枫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枫把他送回家后自己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因为他还没放假，还需要回学校上课。
自从余眠有了新手机，跟江枫的联系更加方便了，两人经常晚上视频，余眠是为了看江枫，而江枫除了要学习，还要监督余眠写他布置的作业以及教他高一的知识点。
然而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江枫后面基本上就专注于复习，自然而然地也减少了跟余眠打视频的频率。
这一点余眠心底也很清楚，但不代表他就会乖乖听话。
在后来两人某一次的视频通话中，余眠又拿出了他那堪称奥斯卡般的演技，又是装可怜又是扮委屈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江枫的神情有些动摇，但还是没松口答应。
“哥哥……“余眠在桌底下暗戳戳伸出手，毫不留情地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肌肉，生理性的泪水一下盈满眼眶，可怜巴巴的意味在此刻达到了巅峰，“我只是想每天都能看看你……”
他那张惹人怜的脸再配上故意带着哭腔的委屈嗓音，直接把江枫击得溃不成军。
事实证明，江枫他真的很吃余眠这一套。
因为一分钟都不到，还在演戏装哭的余眠就听到了江枫的回答：“可以。”
余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紧接着就听到江枫又加了一句：“但是双方都不可以发出噪音吵到对方学习哦。”
“好。”
余眠自然是满口答应，只要能每天看到哥哥，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余眠以为一直这样下去就很好了，他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人总是很贪心的。
总是进了一步，还想要再进一步。
他也是一样。
——
从那之后，两人便开始了每天晚上通视频的，除了偶尔余眠会问问江枫不会的题目，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那天晚上江枫照常跟余眠挂着视频电话，余眠安安静静地写着高一的试卷，偶尔累了就会抬眸看两眼同样安静复习的江枫，接着又继续安心地唰唰唰提笔写答案。
没过几分钟，他揉着发酸的脖颈，习惯性抬头想看看江枫的时候，忽然发现江枫那边变得吵闹起来，还多了个人。
他一开始以为是姐姐江晚进来了没多在意，可后面发现并不是。
是一个跟江枫年纪相仿的男生。
男生跟江枫似乎很熟悉，站在江枫的身后微微弯下腰，下巴很亲密地搭在江枫的肩膀上，单手虚搂住江枫的脖颈，笑嘻嘻地说：“江哥，你别光自个儿学啊，也教教我呗。”
江枫正低头专注算着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有点不舒服地抬了抬肩膀，随口敷衍道：“行行行，等会教你。”
男生倒也不缠着，顺势直起腰，笑着点头：“好啊，那江哥几时宠幸我啊？”
“滚滚滚！”江枫一听他这样说话就头疼，最近都快被他烦死了，“段隐，你甄嬛传看多了是吧，能不能正常说话？”
“错了错了。”段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又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的桌面，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凑过去，好奇地拿起手机想看看对方，“哎，我看看，这么晚了你跟谁打视频呢？”
“还给我！”江枫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一把夺过手机，“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看界面就听到很响亮的嘟地一声。
是视频通话挂断的声音。
江枫怔了一下，连忙翻开手机一看才发现一向不乐意挂电话的余眠第一次主动把视频通话给掐断了。
卧槽。
眠眠居然挂电话了？！！
正当江枫慌得一批想赶紧又打过去的时候，段隐又好死不死地凑过去，乐呵呵地问了一句：“江哥，你脸色怎么一下变得这么难看啊，难不成刚刚那是你对象啊？”
江枫一想到余眠生气了，他就慌张得很，脑子一片空白，都忘了纠正段隐对余眠的称呼，反正他现在一看见段隐就来气：“你能不能闭嘴！”
“被我说中了？”段隐看他恼羞成怒的反应乐了，嬉皮笑脸地揽住他的肩，“哎呀，这有什么的啊，惹对象生气了你就去哄哄呗？”
“你不说我也知道！”江枫烦他烦得要死，一把拍来他的手，使劲推搡着他往房间外走，“你出去行吗，别来烦我。”
段隐耸了耸肩：“可是你刚才答应我要辅导我学习的。”
“等着吧。”江枫冷笑，“我揍不死你。”
段隐状似柔弱地往他怀里倒：“小枫枫，我好怕怕哦。”
“滚！”江枫一脚把他踹出门，砰地一声狠狠关上门，“恶心死了！”
被赶出门的段隐还在外面凄凄惨惨地演戏，假装抹泪：“终究我只是宛宛类卿啊……”
江枫在屋里翻了个白眼，毫无波澜地听着他浮夸的声音，待听到屋外没声了，脚步声也渐行渐远，他立马掏出手机，给余眠弹了个视频电话。
余眠那边过了很久才接，久到江枫以为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了起来，接通后镜头里他并没有看到余眠的脸，而是看到屋顶排列整齐的瓦片。
江枫心底莫名一慌，试探性地叫了声：“眠眠？”
“……嗯。”余眠的声音闷闷的，好像不太高兴，但还是很乖地叫他，“哥哥。”
“对不起啊，眠眠。”江枫连忙跟他道歉，小声地解释，“刚刚那个男生是我同学，他临时住在我家一晚上，我也不知道刚才他怎么突然进来了。”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吵到你学习了？”
余眠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哥哥跟他关系很好吗？”
“啊？”江枫脸上写满了茫然，没搞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挺好的啊，虽然他这人平时看起来挺不正经的，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听着他言语间隐约有维护那个男生的意思，余眠的心情更烦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哦，是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很淡，下一秒他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他在哥哥家里住，晚上睡在哪里？”
江枫没多想，很自然地说：“睡我的床啊。”
余眠一听，心里的怒气简直快要溢出屏幕了，这下他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冷冷地从嘴里吐出一个音节：“哦。”
江枫：“？？？”
即便是隔着屏幕，江枫还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余眠此刻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但他又实在没搞懂余眠生气的点在哪，他犹豫了一会儿，特别谨慎地开口：“……眠眠，你还在生气吗？”
可不是吗。
都快气急攻心了。
再多说一句他都能当场给江枫表演个吐血三尺。
余眠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扭过头硬邦邦地说：“……没有！”
江枫：“……”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余眠是因为段隐吵他学习的事情生气，便柔声哄他：“别气了，他吵你学习，哥哥待会替你揍他。”
余眠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就蔫了，语气冷漠：“……哦。”
呵，鬼才信。
见这招不奏效，江枫不得不换一种，他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他惹你不开心了，那我不让他睡我床了？”
余眠心里一喜，但面色不显，看似很勉强的模样：“……还有呢？”
“还有……”江枫无意识咬着笔尖，努力地想着能让余眠开心的事情，顺着刚才的话想了想，“也不让他进我屋？”
“还有呢？”
江枫沉默了一下，半晌后艰难地开口：“……还有？”
余眠面色沉沉，反过来问他：“就没有了吗？”
江枫：“……”
“不是，眠眠你听我说……”面对余眠的质问，江枫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根本想不通一向乖巧的余眠怎么突然这么不依不饶，他思考了片刻，斟酌性地开口，“其实我觉得虽然段隐他吵到你学习的确是他的错，但是也没有必要这样对他，眠眠你不觉得有点太过……”
“分”字还没说出口，余眠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好，我知道了。”
“啊？”正说到兴头上的江枫一脸懵逼，“眠眠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都是我的错。”余眠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却是一字一顿的，隐约还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怪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江枫被他一连串的道歉给弄蒙了，刚想开口解释说不是他的错，下一秒却听见余眠低沉的嗓音毫无波澜地在他耳边响起：“很晚了，哥哥早点睡，晚安。”
他一下子就听出余眠语气不太对劲，条件反射般地张嘴想叫住他：“哎哎哎，眠眠，你等一下……”
“嘟嘟嘟——”
然而视频早已被余眠无情地挂断。
江枫呆呆地看着手机界面上“对方已挂断”的一行小字，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他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为什么眠眠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而另一边的余眠挂完电话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眼眸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名为嫉妒的情绪，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咽喉，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一点一点地完全吞噬。
从未有过的疯狂念头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余眠一向隐藏得很好的极强的占有欲在此刻暴露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鲨鱼公仔狠狠掐到变形。
不可以。
哥哥是他的。
哥哥只能是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