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近开学,小江枫只待了几天便走了。
这一次的分别,小余眠没有像以前那么难过了,而是从心底更加期待小江枫的下一次到来。
再加上小江枫的鲨鱼公仔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哥哥的思念,几乎是天天都要抱着它睡觉,有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种哥哥每天就在身边陪他睡觉的错觉。
他把鲨鱼公仔照顾得很好,一有地方被弄脏了就会立刻给洗得干干净净的,保证它跟新的一样。
白天不需要抱着它睡觉的时候,小余眠就会把它放在小床的最中间的位置,摆得特别板正。
他也把鲨鱼公仔当成了小树洞,有什么难过的事就会抱着它絮絮叨叨地说着,尽管他难过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哥哥为什么还不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哥哥诸此之类。
小余眠每天都在期待和渴望跟小江枫的见面,为此他还特意买了个迷你版的日历表,摆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每过一天,他就用笔划掉一天在日期上画个大大的叉。
随着叉叉越来越多,也就代表着离他见到小江枫的日子不远了。
小余眠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他现在的日子因为小江枫变得幸福快乐了很多,所有事情的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没有朋友。
但他丝毫不在乎这一点。
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他只需要哥哥。
很需要很需要。
——
而这边的小江枫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以前的衣服全都找出来,挑选出适合小余眠穿的衣服,再一块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
把所有的衣服晒干后他便叠好用干净的软膜袋包了起来,装进了硬纸箱里,用快递专用的胶带给封得严严实实。
小江枫看着眼前满满一箱的衣服,觉得还是不太够,于是隔天他就带着压岁钱自己一个人去了童装店商场,又给小余眠买了好几套新衣服。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两个大纸箱子,拜托妈妈帮他寄快递寄到小余眠的家里。
小余眠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小江枫的礼物,两箱满满当当的衣服。
一箱是小江枫的旧衣服,一箱是小江枫给他买的新衣服。
然而他并没有穿小江枫买的新衣服,反倒是欢天喜地地换上了小江枫的旧衣服。
穿好衣服后,他忍不住将头埋进衣领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闻着独属于小江枫的气息。
哥哥的味道。
真好闻。
小余眠心满意足地给小江枫打电话,告诉他很喜欢这些衣服,还说谢谢哥哥。
小江枫听到他喜欢也很开心,便笑眯眯地说如果喜欢,以后每年都给他寄衣服。
小余眠自然欣喜不已,还特意强调了想要他穿过的旧衣服。
虽然搞不懂小余眠对旧衣服的执着,但小江枫还是答应得很爽快。
自家弟弟难得有想要的东西,当然尽可能地满足他啦。
——
小江枫每年依旧暑假过去找小余眠玩,寒假陪他过生日,只不过时间愈发地短。
暑假时间长还能多待几天,但寒假时间实在是太短,再加上过节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也就导致小江枫寒假几乎是尽可能抽空去找小余眠的,甚至在小余眠刚上初一的那年寒假,他只待三天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尽管小余眠已经很乖很懂事了,他很理解小江枫的难处,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难过,总觉得好像越长大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就越短,内心深处对想要哥哥多陪陪他的渴望愈发浓烈。
也许是因为对哥哥想念过于强烈,再加上刚上初中突然加重的学业压力,导致他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日渐消瘦。
正在发育的身体自然是受不住这般折磨,很快余眠便尝到了苦头。
那天他习惯性在食堂吃过晚饭后便回了宿舍,可他进了宿舍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开始一阵阵的腹痛。
他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便正常上完了晚自习。
可没想到腹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发加剧,晚自习结束后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疼痛在往右下转移。
他躺在床上捂着小腹翻来覆去地忍着疼痛,胃里呕吐的翻滚,他的额头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到后面疼得连面部表情都无法控制,轻微地抽搐。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宿舍长看出了余眠的不对劲,走近了才发现他一边紧皱眉头捂着小腹疼得冷汗直流,一边嘴里又含糊不清地叫着哥哥。
宿舍长连忙给班主任打电话报告他的情况,班主任大半夜也及时赶过来带着他去了市医院,直接挂了急诊。
值班的医生看到急诊检查结果眉头都狠皱了起来,劈头盖脸地骂了班主任一通:“他这是急性阑尾炎!小孩都疼成这样了怎么不早点送过来!这要是再晚一天送过来他这阑尾都要缺血了!严重点坏疽和穿孔都有可能!”
听着一大串的名词,班主任吓得不轻,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是是是,那他这是不是需要……”
“必须尽快做手术!”医生打断他的话,给他递了张单子,指了指右下方,“你签下字吧。”
“可是……”班主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是他班主任,不是他的亲属。”
医生气得两眼一瞪:“小孩都这样了,他家里人呢?”
班主任想到余眠就奶奶一个家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刚刚给他家里人打过电话了,现在在来的路上了。”
接到电话的余奶奶匆匆忙忙地赶来了,着急忙慌地签了字,忐忑不安地看着手术室亮起了红灯。
四十五分钟后,红灯变绿。
余眠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眼睛是闭着的,手术时全麻的效果还在,现阶段还处于昏迷中。
外面的天色大亮,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整。
睡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的余眠慢慢地睁开了眼,无意识很轻微地动了动发麻的手指。
他愣愣地盯着发白的天花板,迟钝地想起自己因为小腹痛被送进了医院,后面的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到后来好像听见了哥哥焦急叫他的声音。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哥哥都不知道他生病做手术了,怎么可能会来?
余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走火入魔了,居然都出现了幻听。
一直躺在病床上并不舒服,他艰难地想坐起身喝点水,手却被温热的掌心拢住了,一道带着喜悦的温柔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眠眠,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眠的神色明显怔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脸担忧和疲态的江枫,有一瞬间没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钝钝地轻声开口:“哥?”
他的喉咙干涩得很,又因为正处于变声期,嗓音又低又哑,听得江枫一阵心疼,连忙轻抚他的后背,温柔地回应:“嗯,我在呢。”
“哥。”余眠现在没什么力气,声音也透着虚弱,“你怎么来了?”
“奶奶打电话告诉我的。”江枫一边说一边又哄着他让他重新躺回去,“医生说了,你现在至少得卧床六到八小时,还不能起来,乖乖躺好。”
“嗯。”余眠很顺从地躺了下去,眼睛一直盯着江枫不放,像是生怕他走了,他无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声地说,“哥,我想喝水。”
“不行。”江枫摇了摇头,第一次很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医生说现在还不能让你喝水。”
余眠眨了下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很快的,你再忍忍。”江枫心疼得厉害,很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昨天是不是很疼?”
余眠张了张嘴就习惯性就想说不疼,但这次他在即将说出去之前又咽了下去。
那句话重新在喉间绕了一圈,他才缓缓地将江枫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慢慢地开口,带了点委屈巴巴的味道:“嗯,哥,我好疼。”
江枫听得呼吸一窒,更心疼了,温温柔柔地问他:“现在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嗯。”余眠点了点头,带着他的手往下摸到小腹,轻轻按了按,“这里。”
江枫放松了力度,动作轻柔地帮他按揉疼痛的地方:“这样可以吗?舒服点了吗?”
“嗯……”这种程度的疼痛余眠其实完全能承受得了,但他很喜欢江枫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他紧皱着眉头,嗓音很轻,“还是有点疼……”
江枫的动作又放轻柔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替他按揉,生怕又弄疼他。
“哥。”余眠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他,“你是不是等会就要走了?”
他知道江枫现在上了初三,临近中考学业更是繁忙得很,不可能在医院陪他太久的。
“我不走。”江枫冲他眉眼弯弯地笑,“这几天我会一直在这里照顾你的。”
“真的吗?”余眠有一瞬间的欣喜,但很快又蔫巴了下来,声音也愈发沮丧,“可是,哥你还得上课……”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江枫看着他苍白的脸就心疼得很,他现在就算去了学校脑子里也满是余眠生病的事,根本无心上课,“课程我提前预习过了,作业的话我拜托同学每天都会发给我的,不耽误。”
“那就好。”余眠松了口气,一想到接下来几天哥哥都会陪着他就忍不住开心起来,但还是有点担心,“可是这样的话哥会不会很累?”
“不会。”江枫笑了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做什么都不累。”
余眠心底的某一处塌陷下去,涌出许多蜜糖般的汁液。
接下来的几天江枫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余眠,待医生说余眠能吃点流食了,他便借了医院食堂的厨具,每天精心给余眠准备各种吃的,比如面条,小米粥,米汤,鸡蛋羹等等。
尽管每次余眠表示自己可以动手吃,可江枫还是不放心,坚持每一顿饭都亲自喂给他吃,还会像哄小孩似的先吹吹凉再一点点地喂他。
到了晚上,江枫拒绝了余眠跟他一起睡在病床上的邀请,睡在了病房里的折叠躺椅上,他的睡眠很浅,只要余眠有一丁点动静,他就会马上起身去查看余眠的状况。
如果没什么事,他就给余眠盖好被子,掖得严严实实不让他受凉。如果有情况,他就会立刻按铃叫医生护士过来检查,连每天例行来检查的护士姐姐们都夸他细心,是个疼弟弟的好哥哥。
江枫礼貌地冲她们笑了笑,并未多言。
只要能让余眠快点好起来,他做什么都愿意。
在江枫的悉心照料下,一个星期后余眠便好得差不多了,成功办理了出院手续。
余眠出院后,江枫把他送到了学校,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嘱咐过余眠很多事情了,比如说要按时好好吃饭,暂时不要剧烈运动和干重活等等之类,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又跟余眠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听到余眠乖乖答应下来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临走之前,他把余眠出院之前就买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对着余眠温柔地说:“伸手。”
余眠听话地朝他伸出了手,紧接着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听见江枫絮絮叨叨地说:“以前那个手表太旧了,上次我看到都表皮都掉了,你就先别戴了,以后就戴新的。”
余眠看着江枫微翘的眼睫和殷红的唇,没吭声,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直到江枫给他戴好,抓着他的手腕递到他眼前看,眉眼清清亮亮地很温柔:“眠眠,你看看喜不喜欢?”
余眠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来,垂眸看了一眼。
是一款能打电话和视频以及智能防水的蓝色款小天才儿童电子手表。
哦,对了。
刚刚哥哥还说了这款手表还自带定位功能,可以随时查看到他的行踪轨迹,防止他走丢。
余眠沉默了下,久违地感受到了当年被小时候的江枫送小裙子的窒息感。
他动了动唇,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很喜欢,谢谢哥。”
“你喜欢就好。”江枫这下开心了,又跟他千叮万嘱,“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用电话手表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都可以,我随时都会收到。”
余眠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江枫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先回学校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余眠眨了下眼睛,“哥,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江枫朝他挥挥手,“眠眠,我走了啊。”
余眠很轻地“嗯”了一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他心底一下就变得空落落的,像个填不满的黑洞。
他站在原地良久,直到同班同学叫他才回过神来,跟着同学转身回了班级。
自从余眠有了小天才电话手表,便成了班里人人羡慕的对象,于是大家都知道了他有个特别宠他疼他的哥哥。
他们还发现一向寡言少语的余眠只要提起他哥哥话就很多,反正张口闭口都是他哥哥。
而且如果有人夸他哥哥,余眠的神情明显就会变得很愉悦,有不怕死的趁机提出想要抄他的作业,原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被拒绝,可没想到余眠竟然直接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还会说一句:“就这一次。”
于是班里出现了这样奇怪的现象,如果想抄余眠的作业,只需要吹吹余眠他哥的彩虹屁,最好吹得天花乱坠,就能获得年级第一的“奖励”。
当然了,这种现象并没有存在太久,原因是被余眠他哥发现了,余眠被狠狠说了一顿后,就再也没有给别人抄过作业。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余眠上了初三后,年级里仍旧流传着余眠有个好哥哥以及余眠是个超级兄控的传言。
有人羡慕,自然有人不爽,陈富贵便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他就看余眠不爽,中间还因为江枫被迫跟余眠道歉这件事他还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又加上不管是同龄人还是长辈都对余眠青睐有加这件事,让他看余眠更加不爽,越发想狠狠收拾余眠一顿。
心情郁闷的他回家后,却意外地从清明节放假回家的堂哥口中得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陈富贵花了大半天才消化完这个消息,又联想起之前关于余眠的传言,一想到过两天就能看到余眠震惊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放完假回到学校的陈富贵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了四五个小弟,晚自习后就带人把余眠堵在了学校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