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自己幼时的记忆不是一件易事,就算如今还依稀记得一星半点的片段,但它早已淹没在浩如烟海的回忆洪流中。
过去的记忆就如同脑中图书馆,读过的故事全部记录成册摆放整齐,当脑海忽然闪过一些片段,记得上下文中发生的故事,记得自己当时阅读的心情,却记不起来书名。
至少对阿奎拉来说是这样。
她记得这朵花,记得她给它取名叫金喇叭,记得她们随手扔掉的小小果核,记得曾经金喇叭旁冒出的嫩绿小树,却想不起去那处的路。
但卢帕斯不一样,记忆中,这个妹妹总是沉默寡言,然而一开口便一针见血,且记性极好。阿奎拉平时总是愿意去逗她,每到卢帕斯忍无可忍之时,就翻出从前的旧账,用阿奎拉小时候做的羞人糗事冷不丁刺她一下,能消停很久。
循着曾经记忆的路线,卢帕斯带着一队警官们再次启程。
这一次她们有着比以往更强烈的必胜信心。每个人都全副武装,佩戴着防护胸甲和趁手的武器。
维塔的脑中似有轰鸣声响起,仿佛远古的钟声,一下下冲撞震颤着她的身体。仿佛有无数记忆片段在脑海里纠缠游动,却让她的思路更加清晰。
她们如演练过无数次般,每一步都踏在身前人留下的足迹上,整场行进无声无息,她们都屏气凝神,如同绷到极致的弦。
虽已过了十数载,旧时小路已覆盖过新生植被,卢帕斯的方向感如同她手中的弯刀一般尖锐锋利,直指目的地。
在丛林中前进快2小时后,终于快抵达金灯盏的生长地,脚下的土壤颜色愈发深沉,头顶的树冠也愈发茂密,将初显其光彩的夕阳遮住了大半。
粉橙的光束穿透枝叶形成的穹顶,照亮她们的前路。
*
路过的蚊虫嗡嗡半晌,试探地降落在萨吉塔的鼻尖。它伸出长长的口器,扎进了脚下的皮肤当中。但这里好像没有多少血液,蚊虫有点不满,它正准备提起口器再战,一只巴掌落下来,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
萨吉塔盯着手中的蚊虫尸体,沉默半晌,低声笑了起来。
她又抬头望向远处,鹿群仍在附近徘徊,没有离去。
她不怕跟丢,气味与草叶的摇摆声会告诉她它们的去向。
再次躺下,萨吉塔满足地翻了个身,想象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又睡去了。
*
昏暗环境下,骤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金黄花朵仿佛是一个预兆,如同明灯,照亮了跋涉而来的她们。
在刻意保持的沉默中,她们互相交换眼神,示意猎人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蹑手蹑脚地穿过静谧盛放着的金灯盏们,绕过阿奎拉和她的姐妹们小时候无心种下的灰棘果树,它们如今自由生长,已成一片小树林的雏形,贪婪地汲取着周围大树们漏下的阳光。
再往前走一些,她们发现前方有一条隐约的小路,生长的低矮植被东倒西歪,土地平整紧实,枯叶贴着地面,宽度仅能容一人行走。
塞米利安捕捉到维塔的呼吸声陡然急促。
卢帕斯在最前面,她站定回头,与维塔交换了位置。这是她们事前说好的。
维塔视线扫过众人,示意所有人提高警惕之后,她带队继续向前。
穿过这条小路,穿过一小片灌木丛,顺着潺潺水流向前,逐渐开始有一些人类的生活痕迹,比如削尖的木棍,一些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
她们正要继续向前走时,跟在维塔身后的塞米利安忽然抬手拦住了她。
维塔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继续保持警惕朝向前方,握着手.枪的双手没有放松。
塞米利安凑到维塔耳边,“注意前方地面,有一块植被与周围颜色和生长状态不符,可能有陷阱。”
维塔的视线顺着塞米利安的手前移,端详许久,才发现一些细小差别。
保险起见,她挥停身后众人,小心翼翼绕过那块土地,发现左手边的岩石山体上覆盖着一些杂草和树枝,空隙中黑洞洞的,似遮似掩。
那是一个山洞,她浑身汗毛竖起,缓慢地靠近山洞前作为掩饰的杂草堆。
没有呼吸声,里面没有人。
但这很大可能是猎人的藏身之地。
维塔松了口气,狂喜的浪潮翻涌而来,将其它情绪尽数吞没。她收起武器,招呼众人上前来。
但依旧不可放松警惕,她随时有可能回来。
维塔安排三名警员在洞口警戒,其她人掀开杂草,进入山洞调查。
塞米利安踏进山洞,她皱了皱鼻子,空气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闻起来粘腻潮湿。她仔细打量,发现地上隐约有些黑红色的类圆形印记,有可能是血液滴落的痕迹。
山洞不大,只有几个平方,光照能覆盖到的地方摆了些石头,看不出用途。她们刚进来时路过一处火堆,应当是用于制作食物或者驱赶野兽的。
地上随意散落着一些野果的果核,卢帕斯注意到其中有一些是属于灰棘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