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洗好澡回到房间,夏栩坐到书桌前,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慢慢清点,清点藏品是他缓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之一。
当看到那枚刻着“中青第七届辩论赛·冠军”的奖牌时,夏栩神色晃了晃,思绪慢慢放空。
这枚奖牌是谢昱宁的,高二时的谢昱宁。
夏栩十三岁那年,遇见过谢昱宁。
那时夏云涛刚被送进监狱,他失去了监护人,被带到派出所,一位年轻女警说会帮他联系亲生母亲,以后他会回到母亲身边生活。
夏栩安静地坐在女警办公室桌前,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对“母亲”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以前夏云涛冲他发火时,总会骂一句你这个没妈要的兔崽子,所以听到这个词,他甚至会产生不安感,但是他现在无依无靠,又不得不对这位从未见面的母亲抱有期待。
女警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号码,用官方座机拨通了电话。
“喂?谁啊?”
电话开了免提,他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声音有点尖利且不耐烦。
“你好,是许荷女士吗?我是X区派出所的民警。”
“警察啊,找我干什么?”
“许女士你好,是这样,你和你前夫有一个儿子,现在你前夫因罪入狱,小孩失去了监护人……”
女警还没说完,对面的女人就知道这通电话的目的了,她打断民警的话,不客气地开口:“什么儿子我不想管,我现在有新生活,你们别来打扰我,那个小孩,你们把他送回孤儿院就是。”
女警没想到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哑了好半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跟对面的人开口:“许女士,你是小孩的生母,你有义务抚养他成人,这是法律规定的,你方便来一趟X区派出所吗,具体我们当面谈一谈。”
“不方便,什么法律规定,他跟夏云涛一个户口,又不是跟我,我有什么责任养他,而且劳改犯带大的儿子,谁敢接着养啊,吓都吓死了,听说犯罪会遗传……”
女警“啪”地一下挂了电话,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栩。
夏栩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电话他没听到一样。
女警有些尴尬,对夏栩开口:“小朋友,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再跟你妈说说,那个,你妈妈她可能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十三岁,其实也不能叫小朋友了,但是夏栩营养不良,长得比同龄人瘦小,看上去跟八九岁的小孩差不多。
女警从一边挂着的包里拿出私人手机,记了电脑上的号码,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夏栩,他慢慢抬头,一张小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这个结果他丝毫不意外。
夏栩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路走出派出所。
难过吗,好像有一点。
夏栩走在马路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有本书上说,小孩都是从天上飞下来投胎的,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他能不能再回到天上去?
“卧槽!让开!”
突然其来的刹车声打断了夏栩的思绪,下一刻他被什么东西撞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一声惨叫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撞击声。
夏栩反应迟钝地看向旁边的绿化带,一辆共享单车撞进矮树丛里,几秒后,矮树丛里爬出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
又有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骑着共享单车从不远处赶过来,大声问道:“徐利,没事吧?”
叫徐利的少年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夏栩面前,咬着后槽牙开口:“你这熊孩子怎么回事,突然从拐角出来,不看路,还闯红灯,要不是我转向转得快,你这会儿就该上医院去了,妈的,摔得痛死了。”
夏栩坐在地上,没有吭声。
徐利的两个同伴骑着共享单车在夏栩跟前停下,其中一个埋怨道:“徐利,叫你别骑那么快,你看你都撞到人了。”
“根本不怪我好吗,是这个小孩突然从拐弯口窜出来。”
“是你超速行驶,没有留下足够反应时间。”另一个少年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很好听。
似乎在哪里听过。
夏栩抬头,正要去找声音的主人,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站定,弯下腰伸出手,轻声问:“没事吧?”
夏栩睁着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年眉目明朗,气质干净,蓝白校服下身形清瘦,伸出的一只手五指修长,指节分明。
“谢昱宁,他怎么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动啊,徐利,你撞到他脑子了?”
“孟禾,你少胡说,我刹不住车但是我及时转弯了,就车篮子刮到他而已,喂,小孩,没事就站起来,别碰瓷啊。”
谢昱宁见面前的小孩没反应,蹲下身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问:“有没有骨折,撞到哪了?”
夏栩看着面前的人,记忆里模糊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