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趴在沙发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昱宁，几乎跟面前的人头挨着头，他好久好久没有这么亲近地看着谢昱宁了，让他想起以前，他跟谢昱宁窝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的情景。

谢昱宁不知觉睡了多久，等他睁眼时，所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双眼睛，一双专注、干净、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么一瞬间，谢昱宁几乎模糊了记忆和现实的边界，记忆里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在某些燥热和着蝉鸣的午后，守在他的枕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小秋。

小秋总是精力旺盛，午休时间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哄也不肯好好睡觉，但当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小秋会立刻安静下来，然后乖乖地趴在枕头一边，眨巴眼睛等自己醒来。

“宁哥，你醒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后退了一点，夏栩完整的面容出现在谢昱宁面前。

谢昱宁微微怔了一下，时间从记忆里脱离出来，回到现实。

谢昱宁慢慢坐起来，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心想晚上确实喝得太多了，不仅坐了片刻就能睡着，还把夏栩错看成小秋。

夏栩看着谢昱宁的动作，轻声问：“头晕吗？这里有蜂蜜水。”

夏栩说着，从茶几上拿起水杯，然而他刚端起杯子又马上把杯子放下，“已经凉了，我重新去拿一杯。”

“没事，都可以。”谢昱宁伸手把夏栩拉住，从茶几上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二十分钟，你头晕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谢昱宁将蜂蜜水喝完，随手将杯子搁在茶几上，然后低头看着夏栩，夏栩依然蹲在地上，手臂交叠趴在沙发边，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谢昱宁微微皱了皱眉，心头那种熟悉感始终挥之不去，他忽然想起秋分那天夏栩让自己带他去买蛋糕，想起吃饭时夏栩挑食的习惯……真的都是巧合吗？

心头有个猜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谢昱宁深深吸了口气，他注视着夏栩眼睛，声音放轻，问道：“夏栩，你以前，在孤儿院住过吗？”

夏栩心里一惊，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否认：“没有。”

谢昱宁看着夏栩反应，心里的怀疑不减反增，又问：“你知道蓝天孤儿院么?”

迎着谢昱宁探究的目光，夏栩慢慢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肉中的疼痛忽然让他冷静下来，他反问：“我应该知道么？”

谢昱宁蹙眉：“不，可是你对孤儿院的反应似乎很大……”

夏栩站起来，提高声音打断谢昱宁话：“所以你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谢昱宁顿了一下，他这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实在不礼貌，谁愿意被人问自己是不是孤儿，夏栩觉得被冒犯了，作出如此回应也正常。

谢昱宁揉了揉太阳穴，深觉自己今晚太不理智，他开口道歉：“抱歉。”

夏栩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

在两人陷入沉默时，谢昱宁的手机响了，是助理郑荣的电话。

“谢总，雷总他们似乎唱累了，准备走了，您现在在哪呢？”

谢昱宁：“我现在回来。”

“好。”

谢昱宁挂了电话，看向夏栩，迟疑了一下，他开口：“抱歉，我没有恶意，刚刚的话，别放在心上。”

夏栩轻轻“嗯”了一声，紧紧绷直的神经慢慢松缓下来，虽然不知道谢昱宁为什么突然问那个问题，但从谢昱宁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认出自己。

谢昱宁回到包厢，刚好赶上散场前几位老总互相敬酒说场面话，谢昱宁一回来，又被他们拉着，半推半就灌了一杯酒。

一群人喝完酒，走出KTV大门，立马有司机上来接人。

谢昱宁跟几个老总道完别，转头看向郑荣。

郑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消息，司机小刘堵了一个红绿灯，还要五六分钟才能到，郑荣抬头，正要跟谢昱宁解释，余光却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郑荣偏头看了一眼，是穿黑色工作服的夏栩。

郑荣目光在夏栩身上的工作服上停顿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原来在这种地方工作，怪不得。

夏栩走到谢昱宁旁边站定，犹豫了一下，问：“你司机还没来吗，要我帮你叫辆出租车吗？”

“不用，”郑荣出声道，“司机马上就到了。”

“哦。”夏栩看了一眼郑荣，点了点头。

谢昱宁看着夏栩，声音温和地问：“你要多晚才能下班？”

夏栩含糊开口：“快了。”

谢昱宁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

郑荣出声道：“谢总，车来了。”

谢昱宁顿了一下，本来要说的话头停住，过了一会儿，他才对夏栩开口：“下班后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夏栩点了点头：“你也是，回去后早点休息。”

对话说完，谢昱宁却依旧停在原地，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夏栩见谢昱宁不走，也停在原地，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各怀心事。

一旁郑荣不得不再次出声：“谢总？”

谢昱宁回过神，对夏栩点了点头，终于抬脚朝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