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媚,泛紫山林中,苏时悦紧紧搂住闻归鹤。
“这位公子,请听我一言。”她直视着他,八爪鱼般挂在他身上,发颤的尾音暴露她的紧张,“我、我,我就说一句话。”
苏时悦也知道此举于理不合,奈何事关生死,她双腿发软,上半身僵硬得像块铁片,根本掌握不住分寸。只得破罐子破摔,搂着他不放。
“只要公子给我时间,听完接下去的话,我立刻松手。”
少年身上有股好闻的兰草香,像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山花束。
他未料到她会直接扑上,整个人连着往后退了三步。空洞的双眸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他抬掌至半空,只差咫尺便能捏碎她的脖颈。
苏时悦看在眼里,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抱得更紧,脑袋一低,把自己深深埋进臂弯之间,鼻尖蹭到疑似衣襟的布料。
别、别怕,根据设定,闻归鹤外冷内热,应该、应该不会滥杀无辜。
她怕得牙关打颤,只能反复用原书剧情催眠自己,强撑着不松手。
没过多久,少年撤去铺天盖地的符绳,换了只干净的手,五指隔衣搭上她的背部。
不轻不重,往下一按。
“姑娘寻我何事?”
苏时悦抬头,与他对视。
他眼底的杀意消散无踪,化作深邃湿漉,闲适游弋的优雅。
他掌心冰冷,冻得苏时悦一哆嗦,她趁此机会试探地浅笑:“我观公子实力超群,但身体抱恙,特来邀请与你同行。”
少年语气一滞:“同行?”
苏时悦见他有听进去的迹象,心头一喜。他果然大度宽和,对冒犯之举不加责怪。要不是走投无路,她实在不愿成为他的包袱。
苏时悦眸中浮现愧色,讪讪松手。
心底道歉,嘴上不停:“是啊。”
“公子跋涉辛苦,我寻到一队贩卖骑乘商贩,可分一只灵兽予公子充当坐骑,免于无意义的劳累。同时,我也希望公子能与我等同行,保商队免于灾祸。”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闻归鹤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神色温和,语气却染上疏离:“闻某一路行来,不曾对姑娘留有印象,还请见谅。至于交易,闻某并非贪图安逸之人,不甚在意姑娘的提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对姑娘腕上首饰,有些兴趣,不知姑娘可愿取下,与我一观?”少年彬彬有礼,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苏时悦犹豫片刻,松开他,站定,撩起袖子伸出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就这么看,如何?”
她大大方方地展示。
少女手腕纤细,一看便知从未做过重活。玄色珠串由红绳牵引,轻盈垂挂,由太溪珍珠所制,圆润透亮,衬得肌肤洁净无瑕。
闻归鹤不动声色地背过手,在暗处掐出数个决,尽数扔到她身上。
无用。
承伤咒术的根源,的确是那条手串。可她不主动取下,他便无法把它夺过来。
他施加的那些术法,都以各式各样的形式回馈到他身上。
闻归鹤的态度温和如旧,将期待与杀心遮掩得严严实实。
“姑娘若将此物赠与我,作为交换,我愿意护姑娘周全。”
苏时悦摇了摇头:“很抱歉,这是我家人送我的东西,是我很重要的宝物。我不能取下它,更不能送给你。”
“除了手串,我有更好的东西给公子。我知道你要前往越州城,特地为您准备便捷方案,若是信赖我,您在越州城的行动会轻松许多。”她见闻归鹤似有不悦,忙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闻归鹤含笑摇头,打断她的话语:“姑娘不愿交易?”
“不……不愿意。”
“那么,让我来看看,姑娘为我准备哪些筹码。”少年笑弯眼眸。
说是如此,话音落下时,他却抬指一点,虚虚落在苏时悦面前。四散各处的符纸翻腾而起,宛如场飞扬的九月雪。雪片聚于半空,汇作扁舟,横立洞口。
苏时悦被气浪卷起,身不由己地朝着扁舟飞去,稳稳落入舟中。
“等等!不是说,要看我的筹码吗?”她趴在符舟上,手忙脚乱维持平衡。挣扎着扬起下颚,想观察闻归鹤此刻的神情。
“若是赶我走,又当如何判断我所言是真是假?”
苏时悦话语连珠:“公子不想知道越州此时的势力结构吗?据我所知,主城今日发生了很有趣的惊变。”
“倒是有些兴趣,不过,姑娘孤身一人,一无修为,二无法器,如何与商队交涉,取到坐骑,更令我感兴趣。”
少年朝她低头,俯身,将银簪插回苏时悦发间:“待我确认姑娘所言非虚,再来与您谈论交易。”
说完并起双指,点向她的眉心。
“林中精怪出没,妖邪害人,绝非久留之地,姑娘还是请回吧。”声音如山溪奔涌,悦耳动听。
闻归鹤剑指往旁一摆,纸作小舟倏地往洞外飞去。
“等等,公子,我还没说完,别赶我走啊……”苏时悦猝不及防,不甘心地撑在船舷上,还在竭力争取。
符舟未曾停下分毫,直截将少女送出洞穴。
紫色高天,长空万里,金云悠悠。
苏时悦咬紧牙关,深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
她眼下,究竟是算成功了?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