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时,林妤在龙椅上装作不经意,提了嘴渔县防洪的事,而台阶下的众官员上一秒还叽叽喳喳,听到小皇帝的话就立马集体噤声了。
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只剩下布料的嘶嘶声,这些官员私下推脱半天,愣是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这个也在林妤意料之中,她只是说了要防洪,特意没提拨款的事,因为她要的就是没人站出来,不然她怎么借机发难,不发难,又怎么拍板把事强制丢给告病中的镇国公?
于是在宁静的大殿上,小皇帝脸色愈发阴沉,她不言语,只是冷眼扫视着满朝文武,手上反复摩挲着龙椅把手,看起来克制又不耐。
这下,底下的官员连推脱也没有了,氛围安静到可怕,他们低着头,都生怕惹得小皇帝怒火到自己头上。
“好!好!好!”
林妤一连三个好,每个都咬的极重,眸子里带着怒意:“平日里不是吵闹的紧?怎么,一到真做事时就给朕装上哑巴了?”
宋玉在台下,他虽然早知道小皇帝的意思,但现在来看,他竟也有些分不出小皇帝是真怒还是假怒了。
林妤深吸几口气,像是被气急了,冷下声音确认道:“渔县之事,诸位爱卿当真没什么说的?”
依旧无言,甚至有人悄悄往人群中缩了缩,林妤看似不悦更甚,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没说的,那她可就要说了!
她目光落在荣王身上,面无表情的关切道:“荣小将军可还好?”
在场谁人不知宋小将军的事有蹊跷,只是之前小皇帝不提,大家也愿意跟着装傻,而现在,小皇帝似乎是想拿宋小将军说事了。
荣王弓着身子站出来,他斟酌着,有些猜不出小皇帝的意思,关于他儿子的事,他为了不让小皇帝抓到把柄可是下了狠手的,时至今日他儿子都还下不了床。
所以小皇帝就算真问起来,也不可能抓到他的错处,想到这里,他坦坦荡荡的应了声:“只是伤了骨头,恢复还算顺利,多谢陛下牵挂。”
林妤就是慰问一句,她虽然知道宋小将军的伤哪来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和荣王撕破脸的时候。
小皇帝点点头,看了眼镇国公空着的位置,眉头挑了挑:“雨季降至,渔县百姓恐怕等不到小将军恢复了。”
说罢她招招手叫来张公公,在百官前拍案决定:“传朕口谕:户部拨出一万五千两银子,用于渔县防洪,此事由镇国公负责。”
“朕仁善,不愿百姓受灾,此事不容异议!”
小皇帝说完,安静的朝堂又热闹起来,但多是劝小皇帝收回成命的。
“皇上三思!此事应从长商议,如今邻国虎视眈眈,百姓收成又一年不如一年!”
“挖渠治洪乃是大事,万不可如此草率,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百姓固然重要,但如今边疆不稳,随时都可能传来战事,陛下应以国家安危为重,莫要因小失大!”
宋玉本是想带头替小皇上说话的,但没等他站出来,就有人主动替小皇帝出头,他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腿,观察了一下——哦,是镇国公的人。
林妤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也不制止,就这么板着脸看了一会,她注意到荣王黑成碳的脸色,嘴角微微翘起,又立马被她压下。
待看了个尽兴后,她呵斥道:“够了!”
“朕问的时候都拿不出个主意,敢情你们本事都使朕身上了!”
“还是说诸位真当朕是蠢得!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林妤说罢狠厉的盯着台下,大有再质疑就治罪的意味。
她到底是天子,哪怕根基不稳,也没人愿意真触她霉头,她恐吓完立马退朝,不等官员们反应过来人就跑了,走的时候还一副朕很生气的样子。
下了朝,荣王混在人群中,袖子下的手死死攥着,他还以为小皇帝想挑他的错,没成想小皇帝是给他挖了个坑!
小皇帝在赈灾款上妥协一事,他没听到半点风声,因此在小皇帝问起他儿子时,错过了举荐别人的机会。倒是便宜镇国公那个老头了,不过也罢,索性他手里的银子还够。
而此时的皇宫中,林妤早收起那副凶狠的样子,笑嘻嘻的直奔忆清宫去。
今日的奏折便搁一搁吧,刚才演了那么久,她也是很累的。
天气渐暖,只是这暖意到底不甚牢靠,偶尔北风一至,便又显出几分怯懦,不过到底是暖了,也使得忆清宫前多了几分生机。
宋盈语站在窗户前,盯着树枝上排排站的麻雀,眼里不禁多了几分羡慕。
小皇帝的后宫空虚,先帝妃子又早早安排出去,即便有小皇帝日日作陪,她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她思绪分散着,也就没注意到窗外的窸窣声,而鬼鬼祟祟的小皇帝刚摸到皇后窗下蹲好,抬眼看见了皇后眼底的落寞,小声道:“皇后?”
突然出现的声音成功吓了宋盈语一跳,她手指下意识扣紧窗延,有些恼的瞥了眼站起来的小皇帝,嗔道:“臣妾竟不知陛下还有爬人窗户的喜好。”
林妤听的心尖一软,转身靠在窗户旁的墙上,顺着刚才皇后的视线看去,然后小声说了句:“朕想偷跑出去转转,皇后要不要一起?”
“陛下莫要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