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仪式开始还有四天时,城里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卖面具了。
岑无月在摊位前挑挑拣拣,而小贩妙语连珠地向她卖力推销:“咱这面具可是在钟楼前供奉过的,别处可买不到。哪怕您戴着去那业渊附近,也能起到护体的效果!哎,那位就在城内的圣山弟子,您知道吧?他都亲口夸过这面具!”
看来奚逐云不仅是小肥羊,还是活招牌。
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知情了。
面具的画工倒是不错,一张张都长得活灵活现,看一眼就知道画的是什么。
就是都长得挺狰狞。
不过岑无月转念一想又理解了:大概是跟门神一个道理,得凶恶一点才有保护的作用。
那么……白蛇还是银蛟呢?
岑无月举着两张面具沉思片刻,最后要了蛇的那张。
小贩美滋滋地收钱,找回给岑无月五个铜板,又兜售道:“您这边再看看?要是再买个小件儿,我只要您五文钱!”
岑无月看看自己掌心的五文钱,乐了:“你真会做生意。”
“瞧您说的,小本生意,不精打细算可不行。”
岑无月干脆把五文钱也给了他,随手点点糖豆:“包一点这个吧,分开两包。”
小贩眉开眼笑:“好嘞!”
岑无月尝了一个。
嗯,山楂味的,不错。
她将面具拿在手上,慢悠悠地往西城门走。
别处城门尚还有人进出,唯独西城门可谓是人迹罕至了。
城门外仍旧残留着那天业渊像是凶兽一般暴动后留下的黑色遗迹。
昨晚上被挟带出去时因为天太黑,倒是没看仔细。
岑无月站在门口好奇地探头观望一会儿。
可能是昨晚已经和业渊进行过亲密的近距离接触,她现在看这些业渊肆虐过后的残痕倒不觉得很压抑。
但凡没疯的人都不会从这扇门出入,所以倒是连个守门弟子都没安排。
一踏出护城阵的范围,岑无月原本被压制的灵力就回来了。
就像是原本穿着一件紧身衣的人终于换上了宽松的衣裳那样,岑无月舒适地轻出一口气,运转灵力附于足下,将自己同地面隔绝,而后向业渊方向赶去。
灵脉被污染后产生的裂缝不止一条,昨晚岑无月去的那处地方就无人驻守。
这一路上零零散散地能见到不少玄枢城弟子,他们一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好似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看见岑无月经过也只是瞥上一眼、给个余光,确认她没有威胁后立刻无视。
也是,毕竟离仪式只有四天了。
不过普通弟子说不定知道得还没有岑无月多呢,比如这次仪式只能有个五成功效,办完之后城主和长老就要撕破脸什么的。
另外还有一些非玄枢城的修士们,或三两成群,或独自行动,但人人看着业渊时都是双眉紧皱,像在面对一道巨大且无解的难题。
岑无月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循着玄枢城弟子的动向,很快就找到了四天后仪式的举办地。
大批弟子都在此处忙着布置阵法、场地,桑青也在其中。
奚逐云则是独自一人站在更远的地方。
说“站”也不太确切,应该说是“飘”。
他五心朝天,凭空浮在业渊的裂口中,浑身笼着一圈光晕。
如同冰雪被阳光直射会消融那样,翻滚的黑气根本破不开奚逐云的防御,反倒被他信手捕捉、拖入体内、牢牢困住。
他脸上往常那偶尔温和偶尔腼腆的笑意也不见了,微蹙着眉凝视业渊深处的神情甚至能称得上……
岑无月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这里应该用什么形容词。
……圣洁?悲悯?
“不愧是圣山弟子啊。”她又感慨了一次。
走到这么近的距离,桑青也已注意到岑无月的到来,她向身边的弟子交代几句,便行至岑无月身前:“有何事?”
“想看看业渊长什么样。”岑无月诚实地答完,问,“我能走近看吗?”
桑青原本是摇头,但途中注意到岑无月胸前灵符,摇头的动作又停住,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仍在全力净化恶念的奚逐云。
岑无月眨眨眼不说话。
桑青静了几息,还是回首开口问:“是那位云渊守赠你的?”
岑无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修真界对奚逐云的称呼。
“对呀,”她笑眯眯道,“有这个在,应该可以稍微站近些看吧?”
“……”桑青道,“不可轻信他人。”
“净庭山弟子都不可信的话,世上就没什么可信的人了吧。”岑无月半开玩笑地说。
一个路过的玄枢城弟子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我说的不止是他。”桑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太容易相信人,任何人。……这样容易被骗。”
“被骗也没关系的,”岑无月很豁达,“我师父常说,不摔跟头不长个。”当然也说了碰见不对劲的人就离远点,免得被骗。
桑青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