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长相或青面獠牙,或牛头马面的鬼卒侍立一旁,显得十分阴森恐怖,这里是人类死亡之后的中转站。
“将昨日死者带上来,由本官审问。”
多年不见的文判官,此时就端坐在大殿之中发号施令,他身旁还站立着一位约摸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神情有些拘束不安。这名青年虽然看上去新死不久,阴神之躯还不甚凝实,但眉目灵动,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与四周一些懵懵懂懂,带着原始兽性的阴差大不相同。
想必这位青年男子,就是当年那位聪明而有修炼阴神之天赋的少年葛平安。他实则并非对做阴差毫无兴趣,只是当时年纪还小,依然眷恋人世和亲人,才不愿意留在水庸神庙中任职。如今在阳世已无牵挂,便再次来到了这里。
看起来,他来到这里之后,凭借自己的阴神天赋和聪明才智,很短时间内就得到了文判官的器重。
一众鬼卒牵着一群新死的亡者来到殿前,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贵有贱,但死后他们都将去往同一个地方。
领头的牛头鬼卒上前一步,开始今日的工作汇报。他是前任水庸神吴将军时就在的老人,如今地位也水涨船高。
每当他点到名字,便有鬼卒带一名亡者上前,接受检阅。
第一位上来的是一位满脸横肉的矮胖老者,此人面目刻薄狞恶,眼中冒着凶光,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不过此时他显然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浑身颤抖,看来是由于做多了亏心事,心虚害怕到了极点。
“这位叫做尤金,是亳城东门外的商户。他囤积居奇,包庇暴徒,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一生中做了无数的坏事,才得以发家,乃是地方一霸。诸多乡邻切齿痛恨,常有死者状告此人。但因此人极善钻营,善于见风使舵,居然活到七十有四,寿终正寝。”
牛头介绍完了尤金,第二位上场的是一名神清骨秀,浑身充斥着一股自傲之气的老者。此人衣着面目干净整洁,神态不卑不亢,显然是生前见过世面的贵族或士大夫。但他身无半点装饰,体态精瘦,没有半点暴饮暴食带来的富贵之病,似乎是一位自律而朴素的清官。
老者昂首挺胸站在殿前,面对周围恐怖阴森的景象,毫无惧色。一副正气浩然,两袖清风,光明正大,以至于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模样。十分有胆色,令人看了情不自禁生出敬佩之情。
牛头又奏道:
“这位叫做杜玉清,乃商之上大夫。他生前被称为清水官,只因此人无论去何方办事,只饮一杯清水即可,不取国家和百姓一钱。此人寿有八十,寿终正寝,陪葬的唯一书,一笔,一草席而已,多年俸禄皆捐给国库所有。城里城外,商国之中,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提到他的名字,没有不夸赞的。”
文判官也赞赏道:“不错!”
接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形形色色的亡者经过殿前,但都没有刚刚那二人那么显眼,多半都是普普通通,不好不坏的常人罢了。
“把尤金和杜玉清二人带上来,本官要对他们进行审判,树立典型。”
文判官一声令下,鬼卒便将二人押入殿中,听候发落。文判官先看向商户尤金,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尤金吓得如筛糠似的抖动,对自己的未来显然并不乐观。
“尤金!你生前作恶多端,欺压百姓,做尽坏事,罄竹难书!本官判你......”
文判官还未说完,尤金便已经浑身瘫软,殿下一些认识尤金的亡魂脸上也现出解气的神色。但紧接着文判官就仿佛想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轻笑一声。
“尤金!本官判你来世,托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享受荣华富贵。并赐你阳寿百年,儿孙满堂,你可服气么?”
这话大出在场所有人意料,那凶恶老者尤金也是一愣,随即大喜,连忙跪下,口中大呼:
“大人英明!小人服,服!”
文判官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另一位廉洁老者杜玉清:
“杜玉清,你一生为官,秉持廉洁,所到之处,只饮一杯清水,与民秋毫无犯。所得俸禄,仅仅维持基本吃穿而已。连自己的妻儿子女,亦穿着破旧的衣裳,吃着粗茶淡饭。不允许他们大手大脚地花销,更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从百姓到君王,皆对你交口称赞,你的一生大概确实是没有过错的吧!自三皇以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你这样的人哪里还能轻易找得到呢?”
殿里殿外,都投来钦佩的目光,那位上大夫杜玉清自己也难免面露得色,显然对自己一生的操守颇为自傲。
文判官赞赏了一番,随后收敛神情,语气严肃地下令道:
“杜玉清!本官判你来世,托生于贫苦佃农之家。每日起早贪黑,劳苦奔波,仅能维持粗茶淡饭,糟糠之妻,守清贫一世。若逢天灾人祸,还有沦为乞丐流民之险,你可服气?”
这话更是没人想到,殿下一片哗然,那杜玉清也是神情愕然,随即大忿,口中呼喊:“不服,不服!判官大人,你处事不公,凭什么那尤金作恶多端,却有好报,我一生廉洁守法,却得恶报?你赏罚不明,吾就死也不能服气。”
文判官冷笑一声,却不搭话。而是站起身退后一步,拍了拍案旁的葛平安肩膀,语气柔和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