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姑姑不是故意的,姑姑一直都很笨。你知道的。你痛不痛?姑姑替你报仇,杀光他们。你想先杀谁?”
“当然痛,我要痛死了。”朱皮大仙忽然转动眼珠,扫向我们。丁师伯和郭师伯眼神警惕,我却坦然与朱皮大仙对视,沉默不语。
再见了,小猪皮。
朱皮看了一圈,又缓缓闭上眼睛。
“姑姑,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带我去轩辕庙进香,九天玄女大人说我三百年后必死。我娘知道后,抽了你的一根主筋,给我防身的事情。”
“嗯,记得。姑姑不该带你出去,不该怂恿你去轩辕坟外面。”玉石琵琶精低垂着头颅,全身蜷缩,看不清表情。
“不,姑姑。我是想说,当初你疼得在地上打滚冒汗,我在一旁干着急,想把你的筋还给你。想着塞回你的体内,你就不疼了。那时候你突然笑了出来,笑我天真,你还……记不记得?”
朱皮大仙的语调越来越轻缓,似有似无。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有.....补救的机会。”
“姑姑,忘记我吧。不要为了我而杀人,不要记恨.....你眼前那些人。”
“就当这个世间.....我从未来过。”
现场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死一般的安静。只留下四周隐隐传来的风声。
良久,玉石琵琶精忽然抬头看向我。她本来懵懵懂懂,痴痴傻傻。此刻却似乎十分清醒理智。
“为什么?”
你为什么如此残忍,如此狠毒?如此的不留情面?
我毫不退避地盯着她的眼睛,半步不退。
你吃人的时候,别人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你有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
你伤害我的家人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怎么不给人家问为什么的机会?
你的侄儿受到了伤害,令你痛苦。那么你们所伤害的无数家庭,给我们带来的恐惧和不安。那种历经千辛万苦,才拥有的一切,都在你们的压迫之下,随时会被破碎,摧毁。犹如身处万丈悬崖之上的感觉。又该找谁倾诉?
我没有说出这些话语,但我相信她的心里已经明白。
玉石琵琶精没有再说什么,她的头颅再度缓缓低垂,久久无话。
而后,她的身躯中冒起光华,火焰和璀璨的华光从一道道细缝中钻出,把四野照射得如白昼一般。朱皮的遗体也开始逐渐燃烧,化为青烟,哪怕拥有部分号称水火不侵的风生兽血脉,也终究不能抵抗这三昧真火的威力。
玉石琵琶精的全身都被笼罩在极其恐怖的温度中,四周的光线都扭曲起来,我们不得不向后退去,远远避开。远处的玉石琵琶精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点。
“姐姐,我是在你的培养下产生灵智,成长到如今的地步。我不能违抗你的要求,你让我做了很多事,很多我并不喜欢的事情。”
“你告诉我,不开心的事情,忘记就好了。只要用三昧真火烧泥丸宫的这里,就会忘记所有的烦恼。”
“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可是这次为什么,为什么忘不掉.....”
“为什么忘不掉......”
玉石琵琶精忽然抬起头来,长发飘摇,然后又化为青烟。远望过去,竟然似有笑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人生中经历过的什么开心的事情,口中传来悠扬清朗,俏皮可爱的歌声。只是咽喉明显已经被烧伤,那歌声也断断续续。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之子无带。”
“有狐.....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歌音未落,她的身形已经开始消散,落在地上,化为一面洁白无暇的白玉琵琶。朱皮大仙已不见了。
这是诗经中的内容,是一首奇怪的歌谣,字面意思是有一只狐狸走在淇水桥,淇水滩,淇水岸上。多么可怜的狐狸,它没有衣服,没有系衣带,也没有穿裤子,令歌者感到伤感和担忧。
可是谁会为一只狐狸而感到伤感和担忧呢?真好笑,大约那只是一个借物拟人的比喻吧。
时值纣王九年秋季,姜子牙即将下山,来到宋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