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郁春自然明白,她要回去便只能回杜府,但她与陶明案这边的事情并未谈妥,她就这么明晃晃地回去自然不合适,于是,她便只叫他们送她到一处人流还算多的地方,留些盘缠给她自行离去。
她对陶明案的为人其实还半信半疑着,因为相识时间太短,她不敢胆言此人绝对是光明磊落的,却也不好昧着良心说人家虚与委蛇。
几番心理纠葛下来,她已经到了该跟陶章二人分离的时刻。
陶明案这只不踢不滚的木头人,破天荒地自己找话搭:“姑娘请放心,我既不曾有意问询姑娘姓名来历,也不曾揣测深挖姑娘幕后主家的消息。便不可能放眼线盯梢姑娘行踪,你大可轻松离去。”
说罢,他又作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眼神之坚毅,身姿之挺拔,活似要上战场一样。魏郁春不习惯他这样,耐不住压力,她怔怔颔首。
待她准肯,陶明案才一把拉着章念照着原路离去了,头一下都未回过,唯有章念那个傻小子老是忍不住回首要跟她打招呼。
“漂亮姐姐,你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了!今日傍晚一定要来啊!”
“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陶明案好似默默扶额,他抬着手臂,逮住章念的后脑勺,硬生生把他给掰扯了回去。
不知为何,魏郁春竟被他们二人一路小打小闹的模样逗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心里最放松的时刻了。
她回神过来,想起陶明案所住的陋室,还有章念眼巴巴的可怜模样,总是无法再深入怀疑他们。
罢了,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快点回杜府传递消息,别人已经让步了,她再猜忌别人,结果也都是一样的。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叫关阇彦尽快处理掉当前的麻烦事。
她喊下一辆车,搭车离去。
春桃酒楼的事情闹开了,钱雀被人冒名顶替,真人失踪,而冒名者则被同伙救走,不知去向。
听说春桃诗会本该赠赏诗魁的宝贝也突然丢了,那物是圣人所赐之物,价值连城。金玉圆联手酒楼元老板,集结多人,在四处都搜寻起奸细贼人的下落了。
金小姐的人更是去了钱府,问询钱小姐去向,钱文士得知女儿被掉包又下落不明,大惊失色,也连忙派人去官府报案,搅和进这一趟浑水里头了。
杜府内部气氛比外界还要焦灼得多。
杜老爷和夫人前来问候儿子情况,杜明堂没得办法,只好把昨晚他跟关阇彦劫人的过程告诉了二老,仅知部分实情的二老吓得差点要蹦上房梁大喊老天爷。
关阇彦不知去外头哪里打探消息了,还没有回来,杜府内没有主心骨,三人不知要如何定夺。此时,钱雀和那位医工还被一起捆着送在厢房里头,听说画师为他们二人所绘的春宫图还未作好。
眼看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杜明堂见关阇彦还没回来,也差点要跟着爹娘蹦上房梁大喊老天爷,他欲哭无泪,抱着自家老爹哭诉:“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啊?!都闹到官府了!外头乱得很,都督这一出去,凶多吉少的,能不能成事啊!”
杜老爷杜咏唉声叹气,急得眼睛都充血成了斗牛:“钱雀与那医工一直留在府内必是个祸患,都督这做的什么事啊!荒唐荒唐!”
没成想可巧,杜老爷也就这会儿冒出了急胆,敢说一说关阇彦的不是。结果人话音方落,关阇彦就从外头大堂快步走进了杜明堂的屋子。
他冷影如鬼,冷语讥诮:“杜老爷这说得什么话?有得必有失,若想早日帮杜家解困,所犯的风险一个都少不得。”
“还有,我难道要做什么事,还都要提前跟杜老爷知会一声么?”
杜咏大惊,忙拱手:“都督哪里的话。”
杜明堂看自家爹被关阇彦欺压得一时半会儿不敢抬头,又气又好笑,但忙打岔过来:“你出去发现了什么没有?春桃酒楼这会儿守得死紧,半点风声都探不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冯姑娘到底怎么了啊?”
关阇彦在外头好一阵奔波,头上还要死死箍着个笨重的席帽,免不得厌烦,他甫一进门,便将门锁好,还叫杜老爷另派人守着屋子。万事俱备后,他掀开帽子,露出清俊的面容。
他郑重不已:“不关冯迎春的事,我们安插在酒楼里的内应,庞小曲在最开始就被调换了,我们跟冯迎春皆不知情,所以被坑了,假的庞小曲故意搅乱,让冯迎春身份暴露了,借此将祸端引到了她身上,最后还绑走了她。”
“冯姑娘下落如何?!”
关阇彦想到这处也头疼:“下落不明,贼人逃走的速度很快,酒楼里的武夫连此人的影子都未捕捉到半分。”
杜咏和杜夫人面面相觑,而杜明堂则拍桌大怒:“岂有此理!我们白忙活一场,结果该沾的腥一点没少,最后的成果却都被截胡走了!那人好厉害的阴谋算计!”
“那人到底是何人,他是怎么发现我们在钱雀身上做的手脚的啊?还有最近怎么回事啊,互相玩掉包玩上瘾了吧?!不可能啊,我们做得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发现……”
杜明堂不服气,嘟嘟囔囔着,此时外面有人来报,那人就是早晨杜夫人派过来帮冯迎春梳洗打扮的嬷嬷:“老爷夫人,少爷!冯姑娘回来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杜明堂吓得蹦了一大跳。
关阇彦眼睛也亮了亮,他的口半张着,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他舔舔干涩的唇,缓解了紧张,忙要出门:“我去看看。”
整个屋子里的人明显还处于懵圈的状态,关阇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要出门,结果急得连席帽都忘拿了。
杜老爷提醒了他:“都督莫急,身份千万不能暴露。”
关阇彦接过席帽,脸色有些不自然,活似是因为怕被人看穿心思时,心虚又窘迫的样子。
他补道:“我并未着急,只是一时忙得忘了。”
杜明堂一展扇子,兀自遮了遮嘴角,眼神意味不明地在他那张心虚的脸上扫了扫,然后又露出半边同样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