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阇彦闻言,不谈一丝同情,反而深深颔首,对他的想法展现极度的认可:“嗯,你这个念头不错。就这么办吧。”
杜明堂膛目结舌:“不是吧,你也太损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杜明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死字!”
关阇彦离开他的面前,重新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从小到大运气都不错,逢凶化吉的能力,我就没见过还有哪个人比你还厉害的。这次你能活着从盘龙山出来就不易了,更应该抓紧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保命才是。保不齐关昀洲抑或是幕后黑手会派人来刺探,事情还是办得严谨点好。一旦露馅,我与你接下来都不会好过了。”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杜明堂听得心又慌又痒,最终只能低头默许。
屋子里重归安静,两个人都各有心事,不知思绪飘到了多远,杜明堂收心收得要快些,他静悄悄打量了一番关阇彦,道:“喂,那魏家嫡女你准备怎么办?就算真要办丧事,那也仅仅是吸引了关昀洲的注意力,他不一定真会对这场婚事置之不理。”
关阇彦扶额:“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关魏联姻是定局,十日之内,我能做的多半只是静观其变,等关昀洲那头自乱阵脚。在这么短时间内,既要保全关家又要揭露关昀洲的真面目,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先收集证据,等到关昀洲成亲后,再寻找时机绊倒他。”
“等等等,”杜明堂这下终于忍不了了,“关阇彦你吃错药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为了让圣人那头满意,先放纵关昀洲作乱,等他跟魏家嫡女成了亲入了洞房后,再暗自解决掉关昀洲,还是说你再顶替回去,继续摸索他背后的幕后凶手?”
“你突然觉得你的牺牲比我大多了,真是佩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就罢了,新娘子还要等被关昀洲那种小人玷污了后再……不是,这到底该怎么办?关阇彦啊,你这辈子只能娶这一个老婆呢,皇帝那边看着,休也休不得,这等委屈你受得住?!”
杜明堂急得焦头烂额,却见关阇彦不为所动,只好放言继续刺激他:“不是,要我说,你还不如跟你从南禺带回来的那小女娘好上呢。”
提到魏郁春,关阇彦皱了眉头:“又提她做什么?”
“反正目前喜欢你的不就我那不懂事的妹妹,还有那小女娘了?我妹妹,害,你别想,性子骄纵得很,你这种人哪像会惯娘子的?以后得委屈死她。”这种关头,杜明堂虽着急,却还要将妹妹死死护住。
“谁说她喜欢我了,”关阇彦的注意力都在魏郁春身上,“我是指冯迎春。”
“害,不是哥们,你也太迟钝了,”杜明堂说着说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之前在盘龙山我不好意思说,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我觉得她其实就仗着自己中毒了,所以那迷离的眼神才显得愈发明显。我又觉得你对她好像也有点意思,还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呢。”
“她说她不喜欢我。”
关阇彦撇去头,只当杜明堂的话是耳旁风。
“害,姑娘家哪有真把喜欢来喜欢去放在明面上告诉你的?你以为人人都是阿茜吗?!人家觉得害臊吧。你自己回想回想,人家姑娘家有没有……对你做出过特别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杜明堂说着说着,又后悔了:“罢了,我看你对关魏两家的婚事死心塌地成这样,我劝你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人姑娘虽然身世差了点,但起码是个清清白白的人,长得也漂亮,哪像你,一点尊严都没有。”
关阇彦阖眼叹了一口气,脱力般无力:“你以为我当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么?只是别无办法罢了。”
杜明堂也虚脱了,仰着头如烂泥般瘫在椅上,好似也认了命:“是啊,好像……也的确没有办法了。就像我也不得不装死一样。”
……
事后,关阇彦也的确仔细思考了杜明堂的话。
特别的举动么?
魏郁春在盘龙山时,的确很奇怪。那么惜命的人却好几次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即便是为了帮他挡箭而中毒,非但不想着难过,或是迁怒旁人,还要拉着他跟他说抱歉。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辨错了此人的本质,还是说只是她突然改变了很多。
特别的话么?
他还记得在墓穴中,他正举着烛光站在魏郁春的身后,听到她慕地说出一句——“我在看你。”
说实话,那时他也怔住了,只是装作毫无反应。后来魏郁春接话说自己只是在看他手里的蜡烛,他才渐渐放下疑心。那时,他总以为魏郁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人呢?
到最后,他还是试探了她,用那所谓的“未婚妻”去试探,他只以为魏郁春那时中了毒,脑子不分清,心底的秘密肯定也是藏不住的。那时,他得到的回应是“我不喜欢你”。
他松了一口气,彻底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心底好似有什么虫子在作怪,挠得他心神又酸又痒。可一想到绑在自己身上的宿命,他便会瞬间清醒——他永远不会步他爹的后尘。所以魏郁春不喜欢他是最好的结果。同理,他也断不会喜欢她的,他也的的确确从未对她心动过。
可杜明堂这个局外人却一眼看破他们二人之间拉扯不断的情局,这令他感到后怕。
今晚,杜明堂雇人去禺山镇的查探的结果会被送到城郊,杜明堂跟杜家掌舵夫妇二人商讨好接下来的事宜后,才跟关阇彦在傍晚时出城。关阇彦也打算将这在避暑宅度过的最后一晚,当作跟魏郁春划清界限的契机。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契机会这么早就出现。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魏郁春比他想象得要勇敢得多。他虽表面刚强,内心却压着太多沉甸甸的事物,面对魏郁春的坦然,他竟于一时陷入了惶恐。
……
“你……对我可有过半分的青睐之意?”
“未曾。”
他只知道自己的表情冷到令人骨寒。
话语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