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礼验了我的血,符合他的要求,我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好不容易才寻到我,他很激动,认我做了干女儿。而我则趁火打劫,我说我还有一个妹妹,还撒谎说妹妹刚和我走散,要他帮忙寻找。陆子礼满心满眼是带走我,所以告诉我,他可以帮我找妹妹。”
“之后呢?”关阇彦剑眉下的冷目好似结了一层霜,盯得人发怵。
“之后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那样,陆子礼出去了一阵说是帮我寻妹妹,大半天后回来和我说,他找到了她,还拜托了外地的友人照顾,让我安心。或者说也是一种威胁,只有我听话,妹妹才不会被遗弃。”
关阇彦冷笑一声:“估摸着昨晚那种情况,陆子礼你没少拿这事吓唬你这丫头吧?”
“出去一趟,想来陆子礼的确打算帮你寻妹妹,可惜你妹妹怎么都找不到,又怕到手的鸭子飞了,索性回来哄骗你。为了防止你心中有所牵挂,直接说妹妹在外地,见不着人,也是处心积虑极了。”
“你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可真正双手干净的却一个都没有,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陆子礼和小丫头的故事,让魏郁春的见识又广了不少,她觉得太过荒唐,喟叹道:“你们二人的话中各有疏漏,割碎下来,拼拼凑凑才勉强拼出个头尾原貌。”
原来,真话到了自认苦衷不绝的人口中,皆成了掩饰各自利益的遮羞布。
小丫头已然知错,浑身上下都淌着虚汗,脚步都是虚浮的,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唯有陆子礼还在执迷不悟,他还在信仰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仙,跪拜在地的他浑身筋脉抽动,好似又无数条百足虫在他的血脉里窜动无阻。他虎视眈眈地看着屋内所有人,唯有目光流转到魏郁春怀中的女儿陆长岁时,目光才柔情起来,可柔情却包裹着难以言说的悲恸。
若不是为了女儿,他恨不得当场舞起刀刃,亲手把他们全部杀得血肉翻飞。
屋内唯有陆子礼的痛哭声,阴魂不散地缭绕在众人的头顶。
关阇彦已经等得不耐烦,他对满口谎话的小丫头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干脆毫不留情地甩腿踢了一脚她的小腿,但力度不大,唯叫人歪了歪身子,吃点痛。
这次连魏郁春也没有任何同情她的念头了。
关阇彦无情地蔑着丫头,话音声起:“怎么,还没消化够情绪,要让别人等你多久?你是怎么掩人耳目逃出生天的?”
他眉眼垂下,一身胆气壮了威风,早没了萎靡之气。他干脆把昨日受制于陆子礼的憋屈加倍还了回去,要知道,他是誓不吃亏的性子。
“陆子礼,你处心积虑是不错。可惜你什么都料到了,唯独没料到这孤女逃出了地室,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逃出地室的。”
陆子礼的哭声戛然而止,给小丫头留了说话的空间。
小丫头红着快要烧熟的脸蛋,并非因羞赧而起。而是过多的羞愧和打击,让她心灵承受过多。
她那一副才十岁的小身板子,哪里囊得住她这些远高于成年人的缜密心思?
她绝望地说起往事:“昨日——”
……
孤女昨日听到外面声响,心中好奇,想过要出去看看,因为陆子礼的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光顾了。
可即便她再想,无人帮忙也是无用。后来她的确逃出了地室,还是陆子礼的女儿偷来的钥匙放她出来的,小丫头弯着眉眼,悄咪咪告诉她——“我爹爹好像在堂子里看书,外人有人来了,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来看看你。”
孤女没想过她会在那个时候醒来,有些担心陆子礼会发现她的动静,慌忙问她——“你阿爹发现你醒了吗?”
“当然没有,你不是和我说过么?我爹爹有个秘密,如果他发现我已经睡醒了,我就再也不知道了。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告诉我了吗?”
陆长岁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眸眨动,里面似流动着撒满了星光的银河,看起来如此明亮标志。她的脸颊粉若桃腮,圆溜溜的像一颗宝珠。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丫头竟得了那般的不治之症。
孤女看着她的笑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其实大约半个月前——那时,陆子礼已经将陆长岁放在地室过夜已有好一段时间了。
子时换血献祭后,孤女与她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躺在昏暗阴冷的地室内,这样的夜晚度过了好几日。
起初孤女还有些抵触身边躺着这一号用自己的血供起来的活死人,陆长岁恢复形容后,她就发现她生得实在是漂亮可爱,让人很难厌恶得起来。久而久之,孤女就对她没什么意见了,反正不管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现状,更何况现在她完完全全就把陆长岁当作了只会呼吸的布偶娃娃,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第五日了,孤女睡得本安稳,唯有被粗针扎过的臂膀还隐隐作痛,但想着陆子礼每日早晨来抱走陆长乐的时候,都会带着提前制备好的特质敷药给她和陆长乐敷上,那样很快就不痛了。于是一直假装察觉不到痛意,昏昏沉沉地睡下去。
可此时,她又感觉到一抹冰凉抓上了她另外一只手臂,上上下下挠得她不得安宁。她翻身过去,不耐烦地睁眼,见到的便是正对着她的瞪着一双黑葡萄似大眼的陆长岁。
这是陆长岁自病发晕倒数月后第一次意识清醒的时刻,她嗓音很甜,却因为许久不用,显得发哑。
“你……是谁呀?”
她只说了一句话,孤女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刚反应到她话的内容时,陆长岁攀着她手臂的冰手已经松了,葡萄似的眼又紧紧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