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贱人!长得和你娘一样贱!你定是嫉妒我,看不得我好才处心积虑谋划了这次诗会!你出尽了风头,打了我的脸,是不是还想与我抢夺夫君!贱人!看我不把你的脸刮坏,叫人人都怕你这个丑八怪!”
魏郁春疼得整个人都在痉挛颤抖,那双只有能握紧笔的力气的手,在此时抬都抬不动,只能哭着眼睁睁看着魏澜清为所欲为。
她从没因自己的容貌自视甚高过,从未处心积虑抢走谁的风头,更从未想抢走谁的夫君……她只是喜欢什么便做了什么,难道这也是错吗?她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大抵是太过软弱。
魏澜清红着眼提着刀刃搅着魏郁春脸上的血洞,却因心底还留有一丝对父亲的畏惧,便没有要了她的命。
魏郁春本以为父亲知道魏澜清的恶举后,至少会良心发现帮帮她和母亲,却未想父亲一心为保魏澜清而不惜用母亲的安危威胁她,势要杀人灭口,甚至直接偷梁换柱,拿走她诗词会上的衣物和面纱,用写着她字迹的笔稿对外宣称,“春生”才女便是魏家嫡女魏澜清,好让这才女风头为魏家迎得更多未来女婿的青睐。
一夜之间市井风波大转,魏郁春仿佛被世间瞬间遗忘。
母亲罹遭大难,她望着自己的一无所有和不似人样的面容,十七岁还未开阔眼界的年龄里,再闪不起任何希望,只觉命运不公。
她答应了父亲和魏澜清的条件,独自一人上山,在一处破庙寻了短见,一条白绫就这样带走了一条无辜而年轻的生命。
或许是天公良心发现,魏郁春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没有死去,而是重生到了南禺的一户普通茶农家女儿的身体里。
重生后她保留着前世中原的记忆,也徒增了很多原主的记忆,从中发现原主冯迎春是个十七岁却天生智力缺陷的少女,她有一对很爱自己的爹娘和一只方满八岁的幼妹。
冯迎春因为美貌出众而备受关注,但脑子不好使也招致了无数色男的歹念,他们想尽办法骚扰她诱骗她。十七年来未曾遭到欺负和侵犯的奇迹,来源于爹娘无微不至的疼爱。
爹娘采茶往往只去最近的后山,后山多地面阴,劣茶甚多,并且爹娘都是每半日互相轮流一回,因而赚到的钱堪堪只到人家的三分之一,日子过得贫困些不要紧,就怕坏人跑到家里危害女儿安危。
但不幸的是,逃得过贼人却逃不过天灾,几个月前,孩子爹上山采茶,留下孩子娘和妹妹巧儿,巧儿晚上突然发烧,孩子娘没得办法背上小姑娘找大夫,叫冯迎春一起跟上。
结果上一秒还在身边的人儿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爹娘跟妹妹寻了一晚上都没见着魂儿,以为是被一直窥视的贼人绑了去。
第二天白日就有一位上山采茶的农户在山下水沟沟里瞧见了满脸青白的冯迎春,摸过去一瞧没了气息,她腿上还躺着只赫然的蛇口印。
大抵是迎春晚上犯傻看见了什么东西好奇,一过去就被大毒蛇咬没了命。
爹娘哭着抱回去要裹草席的时候,冯迎春却突然有了鼻息,叫大夫来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说人还活着。
只有鸠占鹊巢的魏郁春明白人哪里是活着,冯迎春这个姑娘早已丧命。但她并不好对此做出解释,说了谁都觉得她还是在卖疯。
没人会相信她。
魏郁春就这样重活了下来,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生活了快半年,对爹娘和妹妹乃至村里淫贼们了如指掌,不过反过来,她却叫家人和那些淫贼越觉迷茫——他们很快发现这女傻子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更不谈说疯话,眼神也变得明净了很多,白纸一样的人儿,还平添许多说不清的悲寞气。
最初魏郁春还不能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对周遭所有人都很排斥,对兄弟姐妹还有爹娘这些词极度敏感,只要一应激便会害怕地瑟缩在床脚摸着自己的脸哭着发愣。
村里淫贼觉得她鬼上身,消停了好些月。
爹娘发现自己只要一接近魏郁春,她就极有可能应激。
夫妻两人见淫贼气焰灭下,没得办法后索性一起去山里采茶,好让丫头眼前清净,他们还把年幼的妹妹留在魏郁春身边,因为她好歹对妹妹的反应小些——不过只要出什么事情,小妹妹也会充当哨兵的角色,跑到后山喊爹娘。
平静的日子过了长些,满眼青山绿水的环境浸润眼界和心灵,魏郁春郁结的心境终归有了点气色,这日还破天荒地主动给爹娘烧了壶薄荷茶。
心神从前世的困顿中飘回来,魏郁春的眼神又重新聚焦到铜镜之中。
年轻明丽的少女面色红润,毫无瑕疵,不谈被恶意破坏出的血洞,任何斑斑点点都无迹可寻。
她觉得羡慕,重生在普通而贫困的农户家中又怎样?至少她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愿意爱她护她。
两行情绪不明的清泪再度流出眼眶,心中默默下了个决心——这一世,她必不会软弱,必不生无意义的善良,她要珍惜所有爱她的人,若有机会,她还想回朔州望一望母亲,至于复仇她想以现在的身份无异于蚍蜉撼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