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
众目睽睽之下,楚衡景不会把他精心维护多年的虚伪嘴脸戳破。
要做什么才能逃脱呢?
项琪在楚衡景的探查范围内不能露面,楚天骄没有理由帮他,也帮不了他。
楚漾抬眸,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足以让楚衡景转移目标,或者说不得不转移目标。
灵力流淌在经脉中,循环往复。
楚漾又戴上了那层熟悉的笑面,他轻笑着,高声质问着云端上的虚影:
“如若我作弊犯错,自有执法堂料理惩戒。怎敢劳烦掌门大驾,为我操心劳肺。我不过是个小小外门弟子,如今也只是个筑基期,犯不上掌门屈尊降贵。”
楚漾抬眸,好似视线相触,目光炯炯,避也不避。
他要提醒众人,这份所谓的尊荣厚爱不是他楚漾想要的,也不是他求来的,是楚衡景死气白赖要给的。
他想逼着楚衡景放弃这个决定。
“掌门抬爱,我实在不配,”楚漾自贬,话锋一转,点出流言虚假,“当年多亏掌门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天赋有亏,配不上掌门的栽培与欣赏。”
“我自请去执法堂接受查问,不愿阻碍掌门察探更为要紧、威胁人命之事。”
周围修士一阵哗然,对于探修为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们全然不知,为了维持宗门大比的秩序,千佛寺金丹修士被杀这件事被执法堂守口如瓶。
楚漾就是知晓此事,才会在此事说出来,引起恐慌,让修士们的注意点从楚衡景与他身上移开。
这才好调开楚衡景,自己顺利脱身。
楚漾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宗门大比的奖励,进入妖灵迷境,逃开楚衡景的监视。
人坐高位久了,就会忘却那些隐埋在人心中烙印一生的欲望与恐惧。
对长生的欲望促使凡人追逐修仙之路,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迫切地想要寻求庇护。
楚衡景忘记了人的本能,所以他任凭楚漾继续说下去,入了圈套。
他太强大,所以即使知晓这件事,却不屑一顾。
而这是楚漾的机会。
“千佛寺的金丹修士被害,”楚漾低下头,身体颤抖,声音高昂,仿佛忍耐着恐惧与仓皇,“没有任何灵力痕迹,魂魄被抽离。”
“执法堂寻探他的魂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人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一座跨不过的高峰,哪怕他们身在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哪怕他们正在楚衡景的庇护之下,畏惧仍就从心中的缝隙中滋生而出,引起轩然大波。
人群中窃窃私语,恐慌被放大,疑窦丛生。
“本以为是同门师弟容出蓄意谋害。可楚师兄在执法堂门外探查时,却发现了想要灭口容出的暗处之人。”
楚漾抖动地越发剧烈,头颅沉下去,越发地低。
“那人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与那凶嫌的特征相符合。我与那容出有所情谊,当晚前去探望,却被意外卷入其中。”
楚天骄望着楚漾颠倒黑白,瞎说八道,侧面看去那些所谓畏惧、害怕的颤抖全然是做戏。
楚漾在笑。
笑得格外张扬,眼眸眯起来,唇角弯起来,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那人使用的竟然是违禁阵法,吞噬魂魄的魂魇阵法。”
尾音落下,人群吵嚷起来。
楚漾嘴角的弧度更大,又继续说:“楚师兄与我都被困其中,幸亏楚师兄于阵法修炼上多有进益,救了我一命。”
“否则,我或许也与那名金丹期修士一样葬身其中,魂魄泯灭,命火荒芜。”
真假掺半,更有信服度。
楚漾抬起头来,面上全是对清虚门宗门大比安全的担忧,不见方才的嬉笑神色,他双手颤抖,表现出一种尽管畏惧也依然要说的勇敢神色。
项琪是真没想到,楚漾真是个演戏的好手,演技精湛,人设立体,形象丰满。
真是影帝级别的。
难怪是龙傲天呢。
楚天骄瞧着楚漾的嘴里吐不出半句实话,活脱脱是个骗子。
“掌门,此事事关宗门大比的安全,更是与修士们的性命息息相关。我无法坐视不理,故而全盘托出,希望掌门能够找出幕后之人,严惩不贷,还修仙界一片安宁祥和。”
随着楚漾声情并茂的煽动情绪,修士们安静下来,望着天际遥远的虚影,尽是信任与仰慕之情。
楚衡景被架在高台之上,他也并不在乎楚漾这只蝼蚁,如此弱小,怎么可能从化神期的手底下逃脱呢?
况且,寻找楚漾也是因为他的修为滞涩,需要收回那把残剑。
比起楚漾,他更需要他的孩子。
楚衡景的目光落向楚天骄,流言蜚语中的针锋相对的兄弟竟然成了过命之交,有趣。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能同是他的骨肉,但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做个伴。
黄泉路上同行,便不觉得寂寞了。
“好,那谁押你去执法堂?”楚衡景的神魂分身逐渐淡去,准备回归本体。
“我,”楚天骄开了口,“我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