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头,泪湿脸颊,肺腑空虚,心绪繁杂。
轮到楚天骄俯首折脊,好好学会做一个普通人。
楚天骄站于山巅,灵力空乏的身体沉重,脚尖点在崖间,碎石滑落,坠入云间。
雾气寥寥,遮天蔽日,处于高山之上竟然是望不见苦难滔天,烈火燎原。
空余成仙之道。
他伸出手,原本白皙瘦削的手腕尽是撕咬的血痂,指尖的伤口破裂,流淌出近乎乌黑的鲜血。
双手握拳,血液顺着皮肤的纹路流进手心,热烫烧灼。
修仙界从来都是虎狼环伺,清虚门被楚漾踏平那日,弟子们同心齐力,长老们拼命守卫,终究敌不过人心叵测,害了清虚门的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楚漾,而是贪婪的、想要从清虚门上撕下一块肉的其余宗门。
清虚门的护宗阵法是千年前的传承,可堪渡劫期大能全力一击。
区区一个元婴期巅峰的楚漾,怎么可能轻易进入宗门?只是宗门出了内鬼而已,楚天骄阖上眼,耳畔仿佛还残留着那弟子自爆时的血泪之语。
只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普通修士,籍籍无名,埋没于人海,却是献祭出了一身修为,性命,灵魂,问询公道何在。那一双眼眸装满了忿恨,灵力随着魂魄的烧灼而颤抖。
她在诘问他。
一个筑基期拿起一把宗门最基础的剑器,指向他。
“楚天骄!”她高声喊出他的姓名,不畏不惧,那双眼眸蓄满了泪珠,熟悉而陌生,她说,“清虚门大厦将倾,纵然庞然大物,根基腐朽,蛀虫侵蚀,已是穷途末路。”
高昂的声音颤抖,眼神却是坚定的。
“若天地有道,定不会允强者欺凌弱小,修仙者掠夺欺辱凡人,吮其骨,啖其血肉。”
她的身影逐渐虚幻,魂魄燃烧的痛苦使她的面目扭曲,可握着剑的手依然挺立。
楚天骄抬眸,望向那把再普通不过的灵剑,他的眼眸穿透被灵气渗透的肉身,望向那个不肯屈折的魂魄,即使爆裂消亡,也一定要寻求所谓的道义公正。
“值得吗?”他望向那双逐渐黯淡的眼眸,问道,“即便你可能只是一枚棋子,即使修仙界本来就是千疮百孔,满目荒唐,你的生命不过是利益分割争斗的祭品。”
“这个清虚门没有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同样的宗门壮大起来。”楚天骄运转金丹,承曦剑刺入她的心口,冰晶爬上鲜红跳动的心脏,听着它沉寂无声。
筑基期对上金丹期,即便是自爆同归于尽也不过是蝼蚁的妄想。
冰蓝色灵力流转,合上那双圆睁的眸子。
那双眼眸,楚天骄曾经见过很多次,在为外门弟子授课时,充斥着对于修仙的期盼与热切,如今却是死气沉沉。
一个普通的修士死了,对于往日的清虚门来说不过是无足挂齿,而现在,足以分散人心。
清虚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望向意气风发前来的楚漾,身后站着的或是清虚门曾经的盟友,或是敌人,或是手下败将,如今前来见证清虚门的衰败灭亡。
楚天骄冷笑出声,提剑迎上,一个金丹期在元婴期面前也不过是一粒尘埃,不过几招,便已经溃败,咽喉的铁锈味浓郁,他强忍着鲜血涌上,此战必败。
被楚漾踩在脚底之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数着楚漾背后的盟友中,有多少也不过是宗门的渣滓败类,也许是在怜悯那些无谓生死的所谓殉道者,换来的也不过是时局更迭,一座庞然大物的倒下,吸引而来的也是为了逐利被驱使的一丘之貉。
兴起的也不过是新的统治者。
天地无道。
你的死亡是为新的统治添砖加瓦。
修仙界,还是弱肉强食,茹毛饮血,何谈公道?
楚天骄撕开愈合的血痂,鲜血流进食管,经脉叫嚣着饥饿,金丹蔓延上灰暗。
血液流经破损的经脉,伴随着修复的疼痛。
他舔舐着血肉,面无表情,艳丽的面目上沾满了鲜血,颈项上缠绕出妖异的花纹。
变强,才是修仙界的真理。
凤眸闪烁,美艳的眉眼染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