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旗子与晌午沉闷的空气中飞舞,似是在烈日下晒得久了有些褪色;落下些纷纷扬扬柳絮般的白色粉末。
乍看,像是六月飞雪。
谢韶,连同谢家父老九族整整齐齐的、从嫡姐成为反贼试图造反那日跪倒现在。
她腿早就麻了;准确的说,被牵连后,被那些心狠手辣的狱卒折磨的废了。
她望着砍头台下围观的父老乡亲们。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倒霉!
反贼嫡姐谢妙言的石首被五马分尸挂在身边的周围新建起的柱子上,她的五脏六腑、肠骨心肝顺着新鲜不了几日的枯朽树木往下流淌。
地上早已堆起了滩小小血坑;她无论无何都是罪有应得、该死,永不得超生的。
蓄意佣兵在天子脚下独占鳌头,试图将无辜百姓至于水深火热,最后牵连无辜九族、将身为簪缨忠臣的夫君、爹爹和哥哥害死,这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谢韶还记得,当父兄被擒时,他们仰天长啸、又如疯狗般癫狂的场景。
他们嘶吼、他们咬牙切齿、目眦欲裂试图将一切罪名按在自己头上的场面。
她被他们砍掉舌头、作废只眼睛,他们妄想将她当作傀儡、再为嫡姐再挡下最后一刀。
可惜,他们失败了。
不过,好在虽然自己也要死,但大家都要死。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谢韶用残破的眼睛看着自己被削掉皮肉的胸/膛,自己命不久矣。
被害死固然不甘心,但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既然没办法苟活于世,那就一起下地狱,一起在阎王爷面前哭爹喊娘吧!
刽子手猛灌口酒水喷在早已生锈发霉的大刀上,溅起的唾沫星子飞在谢韶脸上,她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令官儿的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天命在身不由己”。
谢韶无心去听,但眼角忍不住落下滴泪。
这不是为她自己,是为她的娘、为她的春儿…
“唰—!”
风声鹤唳,带动周遭垂柳随风而动;她听到底下人惊呼。
她用模糊的眼睛看到自己父亲的脑袋,滚落在自己身前。
父亲还是不甘心,尽管死了,还是在用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自己;令人作呕。
反抗,没用,这是父亲说过的。
今日,谢韶露出久违的笑,“现在,父亲,你也直到没用了。”
再停两声刀砍过猪肉的声音,谢家主母和那位表面光风霁月实则跟为狡诈阴翳的兄长的脑袋,也纷纷落下。
跪的近,血当然喷在了她的脸上。
她眼眸中除了怒火,装不下任何东西。
砍头台下看热闹的人有些惊呼、赶忙去护住孩子的眼睛;有些则哭着想要凑过来。
哦,谢韶知道,他们愚昧,不是为救自己而来。
刀的影子悬浮在自己上空,谢韶不想闭上眼睛。
眼睛是个好东西,她要亲自告别这个虚伪恶心的肮脏世界。
【咚!】
【谢姑娘,别来无恙?】
谢韶眼睛像是被人抛弃在了地上,倒是不觉得疼痛,只是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她转动着眼珠,听见人群中有人呼喊着。
“她还没死呢!这怨气是多重啊!快快给我沾点人血馒头过来!”
“呵。”她冷笑。
活着被人欺辱,被人虐待,死了还要被人贪图脖子上流出的那股子脏血。
一个卑劣的人该如何存活?
就这么头从到脚的吃干抹净、再无抬头之日?
滚动在地上的,谢韶的脑袋,被刽子手随脚踢向一侧,撞在那颗柳树上。
除了流着为数不多的脑浆、血液,再无别的了。
她隐约听到一名女子的声音,刚毅有力,似乎是初生朝阳那般,可以带来无尽希望。
最后一眼,她视野中的帝京像是天黑了,汹涌如波涛的黑暗将她吞没。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你是一名可怜的话本女配。】
【诸事不顺、万事多难,孤辰无助,只等悲惨磨难…】
【三岁被伤脸毁容、六岁娘亲被害、九岁替嫡姐承火烧之苦,继而成为父兄的棋子,当真是可怜。】
【除了给女主欺负、送高光、在寂寂无闻的角落宛如苔藓一般,无人在意,无人相护,无人关心,此外,再也没什么别的作用。】
“这是命!”谢韶虽然看不清周围的世界,但她可以说话。
耳朵捕获的声音逐渐清晰,那位黑暗中的英姿飒爽的女子,停止了话语。
开始笑。
【我喜欢你这句话。】
【但,我不认为你该就此认命。】
“那我有什么办法!”谢韶大吼,大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挣扎,“我也想好好活着、可他们都坏透了,他们只想害死我、他们看我一天在这儿、一天就难受的魔牙咧嘴、他们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
“我没逃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