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痛哭,挣扎,逃窜,麻木。
王之寰拎着他那把惯用的陌刀,静静站在人群前,欣赏着这一切。
叛军伏诛,死罪难逃,除去李轩德的家眷因付清衣求情捡了条命,其余的,都该去陪他们一起死。
他愉悦地欣赏了片刻,缓步走过去,停在一对抱在一起哭泣的兄妹前,十五六岁的少男揽着妹妹,瑟缩着不敢看他,浑身都在抖。
他抬起陌刀,用刀背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脸,冰凉的刀如同死神的手,抚摸过二人的肌肤,引得二人尖叫一声,愈发紧密地抱在一起,少男不知是下了什么决心,把妹妹往身后一推,突然“扑通”跪下:“求求大人,放了我妹妹!她还什么都不懂,要杀就杀我,杀我!!”
他哀嚎着为妹妹求饶,王之寰看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笑了片刻他停下,慢慢地道:“放心,你们都得死。”
他抬刀欲砍,袍角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回头,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她一只枯瘦的手深深扣进泥土中,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袍子,企图用微不足道的力量拼命阻挡他。
“不自量力。”王之寰轻哼,转刀就朝老妇的咽喉砍下,这一瞬间他几乎已经要看见迸发的鲜血,尝到腥甜的血腥味,兴奋地眯起了眼睛。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向他握刀的那只手,王之寰在战场锤炼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收刀,羽箭蹭破了他的手背,鲜血流下,是他自己的血。羽箭深深扎入土中,半只箭都没了进去。
如果他晚一秒收刀,他的手已经废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霍然扭头,与远处收弓而来的付清衣对上视线。
付清衣不闪不避,腰间挎刀,单手握弓,径直走向这里,眉眼冷肃,杀气逼人。簇拥着王之寰的禁军纷纷拔剑指着他,他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放都不放在眼里。
付清衣在离王之寰两步的地方停下,厌恶而冷淡地道:“滚开。”
王之寰没有动,不怒反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付将军。我奉陛下之命诛杀叛党,将军在陛下面前跪也跪过求也求过,现在这是何意啊?”
长刀顿时出鞘,付清衣毫无征兆地暴起,那把削铁如泥的唐刀在半空中抡出一道极快的残影,稳稳当当劈向王之寰!
王之寰瞳孔一缩,立马举刀格挡,二人的刀撞在一起,唐刀与陌刀砰然作响,付清衣面无表情,双臂向前一推,手腕一转,刀身如游蛇滑过,避开陌刀的攻势,径直架在王之寰的脖颈上。
王之寰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
这是他第一次与付清衣交锋,也是第一次作为对手感受到来自这位北齐名将的巨大压迫感。
“放了他们,否则死。”
付清衣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王之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杀气,比他手中的刀更锋利,王之寰知道这不是一句威胁,而是一句陈述。
周遭的禁军终于反应过来,刚要上前,付清衣的声音响起:“再敢妄动,我就杀了你们的将领。”
刀再次往前一抵,王之寰的脖子上被割出一条细小的血痕。
没有人再敢上前。
王之寰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反倒冷静下来,他看着付清衣,突然道:“你以为是我撺掇着陛下要杀他们?你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付清衣攥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他道:“疯狗。”
王之寰不以为意,嘲弄道:“是啊,我等不过是忠于陛下的狗而已,你杀了我,陛下还有无数条狗,这一切照样不会改变……还是说,你要杀了陛下?”
他这话如同惊雷,周遭的人一时间全部屏住呼吸,这支军队全部是宋闻薰的眼线,无论付清衣回答什么,不消半日就会传进宋闻薰耳中。
这个问题很狡猾,无论回答是或不是,都极易挑起怀疑的种子。
付清衣敛目,在一片紧张的寂静中,他忽然扬眉勾唇,眼角嘲讽的笑意漫开:“多想了,我杀你只是因为你不配呆在她身侧。”
这一瞬间的人付清衣气质完全变了,少年成名的骄狂气从他眸子里一闪而过,无所顾忌,无所畏惧,骄傲明艳到刺眼的程度。他松松握着手中的刀,站姿随意,漫不经心,可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要他轻微地动动手指,王之寰的人头就会落地。
他道:“放了他们,我最后说一次。”
每一秒钟都格外漫长,付清衣盯着王之寰的眼睛,眉心不耐地皱起,手中的刀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喉管处。
王之寰面色终于彻底难看下来,他在拖时间,按照帝王的情报速度,从付清衣出现开始,这么点时间够她得到消息并传旨过来,可她并无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