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人儿一丝不动,姚令喜声嘶力竭,心都碎了。
她是想保全大家,才求死装死,没想到,先害死了她的丹歌。
那是三岁就跟在她身边,是她一手养大,伴她在深宫中相依为命,情同姐妹的丹歌啊!
毁灭吧。姚令喜痛哭流涕,望着木桩一样杵在丹歌身边的章栽月,她疯狂挣扎,挣脱护卫,夺过火把,猛冲过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现在,烧死你个王八蛋!
姚令喜一鼓作气,势如猛虎,奈何苍天作怪,就在距离章栽月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一道残影卷来,斜刺里杀出一股怪力——
姜法!章栽月的贴身护卫,应国公府最强战力,应时前来护主,眼见他竖掌就要劈下,章栽月不自觉瞠目一瞪,但是手起掌落,须臾惊变,根本没有他阻止的余地——
“啪!”
姚令喜右肩挨劈!
完了!死定了!她身子一歪,目眦欲裂,死死攫住章栽月,只求把仇人的脸刻在灵魂,来世再报!
然而刀她右肩的手,瞬时又闪现在左肩,稳稳接住她的同时,猛地拦腰一收,身子刚退半步,一抹墨色人影,“唰”一声从姚令喜眼前掠过!
与此同时,身后男人,一把截过她手中火把,长臂一卷,将她揽至身后,独个与墨色人影对峙。
怎么会,得救了?姚令喜劫后余生,呆若木鸡。
“住手。”
章栽月一声令下,姜法也不恋战,护着章栽月就撤到檐下。
而姚令喜身前男人,以她为圆心,操火把如操利剑,身法干净利落,火星四溅,烧得人眼花缭乱,迅速驱散四围护卫,结结实实,将她护在身后。
四哥?
姚令喜大喜过望,泪眼婆娑,看不清眼前摇摇晃晃的人影,可是现在除了四哥,还有谁会来救她?还会有谁舍身入乱局,庇护她一条小命?
太好了,四哥平安无恙!
“四哥!”
“你怎么才来!”
她放声大哭,贴上去抱紧——“四哥!你救救丹歌!她死了!她要死了!丹歌,我的丹歌啊!”
“您冷静点。”
男人扒开她双手,也看到倒在地上的丹歌,拧了下眉头,两指横在唇畔——“叽啾!”
他兀自吹响鸣哨,冷淡疏离的动作,不太熟悉的声音,瞬间惊醒姚令喜。
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男人后脑勺。
不是四哥。
他不是。
那他是谁?
丹歌怎么办?谁来救救她?姚令喜扑到丹歌身边,手还没触到,寒风骤然刮过。
章栽月伫立檐下,听得姜法表示来人不足为惧,便端端入座,思索其维护贱人,恐怕是宣平侯府的暗卫。
自投罗网。
既然来了,便多多益善,他正好一锅端干净。
盯着来人,章栽月凤眸微眯,瞳仁闪烁着摇曳火光,和危险的锋芒。
方才姚令喜发疯的样子,正好点到他:阿图之所以任人宰割,原因,恐怕是贼人不止一个,她势单力孤,如何能与之抗衡?
宣平侯府这个虎狼窝,居然对无辜弱女子痛下杀手,纵然血流成河,灭门绝户,也绝难告慰阿图所受的苦楚。
长夜漫漫,你们尽管派人来。章栽月目光微沉,一脸阴鸷,血腥的杀意,无声蔓延。
“呼。”
乘着凌冽寒风,姚令喜身前再落一人。
没想到,竟是熟人,姚令喜一眼认出——是四哥谢天贶的弟子的弟子,小徒孙山奈。
“山奈!”她大喜过望,来不及问她为何会在此,一把抱起丹歌:“快,救救丹歌!”
“四小姐,别着急,我先瞧瞧。”
山奈是听到鸣哨赶来,还不清楚此间状况,面上莞尔一笑,甚是亲切,而她压在眼底的那一缕遗憾,是叹息四小姐追逐少主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另嫁他人了。
要不要道喜,本是个极难启齿的问题。
然而当她看清姚令喜满脸血污、衣不蔽体的模样,笑容转瞬即逝。
什么情况?不是说新郎官才貌无双,十分爱慕四小姐吗?怎么大喜之夜,闹成这副惨样?
山奈又惊又怒,目光穿过人群,与章栽月冷冷对视一眼,旋即面色铁青,将丹歌翻过来放平。
得见四小姐最最亲近的丹歌姑娘也是浑身血污,下巴底下还翻着碗口粗的血洞,她后脊发寒,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啧……这出血量……唔,再看看骨头……”
半明半暗中,山奈摸摸索索,救下姚令喜的男人也举着火把蹲过来,拿起丹歌的手腕把脉,就在他照亮丹歌那一刹,姚令喜突然将他认出——
虽然黝黑精瘦不少,但毫无疑问,他就是跟在四哥身边,侍奉多年的老仆人:苏木。
一时之间,姚令喜激动不能自已:这可是手把手养大四哥的苏先生啊,老成持重,最为可靠,他来了,想必早已安排好后手,这回是真的有救了!
“苏先生!”
“唔,”苏木闭着眼点头:“见过四小姐。”
“也见过苏先生。”
见他和山奈全神贯注在丹歌身上,姚令喜屏息凝神,降低声量,不再出言打扰,转而集中精神注意周遭,她怕章栽月不要脸,搞偷袭。
然而苏木在虎守林,亦是数一数二的强手,听到姚令喜紊乱的心音、脖颈间厥厥如豆的惊跳,他反而睁开眼,冲她轻轻一笑:“四小姐,可曾见过少主?”
“苏先生怎么这么问?”姚令喜小吃一惊:“不是四哥唤你来保护我么?”
“唔。”苏木黯然摇头:“是家主派我们二人前来。您今日大婚,少主匆匆回京,还未回虎守林,就说先来瞧瞧您,不料却迟迟未归,家主担心有什么变故,故而派我们请他回去。”
“原来如此。”
姚令喜微微颔首,两人一对眼,面上不显,各自悬心吊胆。
原来,他们是误打误撞,误入险地,完全没有后手。
又拖人下水了。姚令喜眼皮下垂,直直凝视山奈在丹歌脖子间挥刀,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连累苏先生和山奈,害他们一并都交代在这儿。
苏木见她失落,嘴角褶皱里,亦流露出决绝。
以他和少主的默契,如果少主就在附近,听到鸣哨,必定已经闻声赶来。
偏偏他没来。
没听见?还是脱不开身?
能绊住少主的东西,苏木还从未见过,可见这座国公府藏龙卧虎,不容小觑。
如是,苏木不得不提起万分警觉。
余光瞥到远处惊慌失措的一众侍婢,他心知必定是四小姐的人,可眼下局势危急,他实在顾不了太多。
方才出手那人,实力远在他之上,甚至可能不在少主之下。
一旦打起来,他只能拼死一搏,看能否救走四小姐,至于丹歌姑娘……
苏木黯淡了神色……
留得青山,才有日后可言。
凭借多年来对姚令喜的了解,他并不打算把话挑明,而是肘了肘山奈,眼神示意她:
跑,趁现在没人动手,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