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桉站在门框边,扬起笑打招呼,“爷爷好,我是梁桉。”
看到眼前这打扮,她终于明白宋半真的没有开玩笑,邮件上的头像简直是反向照骗。
老爷子精致体面,爷孙俩的好皮囊有相似之处,只是后者显然更生人勿近。
江浔买的那些小玩意儿,最后经由她的手转交,老爷子满意得不得了,热情招手示意,“丫头你来看,我这八哥养得……”
梁桉懵懵的,江浔看出她的局促向旁使眼色,许叔赶忙拉住,毕竟老爷子只要说起那几只鹦鹉,必定半小时打底。
几人落座,江浔拿起一旁茶壶给她倒茶,“老爷子年纪大,就这点儿爱好,要是嫌啰嗦,你一会儿就当没听见。”
表情和煦、动作细微。
入戏得毫不突兀。
客气跟道谢差点儿就冲出口,梁桉忙拐道又憋回喉咙,扯出一抹笑接下。
可能杯子太小、可能座位太近、也可能伸手的姿势不对,总归接茶的时候,江浔戒指碰到她的,很清脆的一声。
转瞬即逝。
梁桉装乌龟,小口品茶。
屋里暖气热,她白净一张脸也染得红扑扑,像颗水蜜桃,垂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
很快,菜上齐,糖醋小排、葱姜烧蟹、年糕烧带鱼、干烧虾、烟熏低温牛肋黄、花椒腌笃鲜……拢共十来道,师傅刀工很好,味道菜系都让人眼前一亮。
一顿饭吃得没想象中难熬,没有预想中的考核跟盘问,老爷子只是给她介绍各种菜,让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穿插着寒暄两句她工作怎么样,结婚这半年有没有受委屈、家里人都怎么样……好像真就是纯粹来吃饭的。
纯粹到梁桉越吃越不踏实,毕竟慢刀磨肉,越磨越像凌迟斩首,连带着手上动作都慢起来。
江浔坐她身侧,拿过茶壶倒水,偏脸靠近道:“不好意思?”
耳边有热源,梁桉觉得有点烫,掩唇道:“爷爷怎么还不问我问题啊?”
“嗯,他喜欢你,所以不问你。”耳边人低声道。
话音落,梁桉下意识侧眸瞄了眼,男人表情正经,手里拿着紫砂壶看起来气定神闲。
这演技,确实比她好。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他紧张过。
俩人‘咬耳朵’,坐在餐桌对面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筷子,咳了声:
“小桉丫头。”
梁桉迅速正襟危坐,“嗯?怎么爷爷。”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江浔:……
江振海叹了口气:“我这个孙子吧,想起来他这个性格我就头疼,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别说谈恋爱了,有时候想跟一起吃顿饭,都得跟他约时间,所以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梁桉听得出,话虽嫌弃,实际全是关心。
但这个问题……
没教啊……
江浔指骨在眉心轻按了下,适时打断,“现在说坏话,都不避着人了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老爷子道行比他深,哼了一声,“你要是没问题还用担心别人说什么?”
虽然被骂也不是因为她,但是甲方掏了钱自己却没能解决问题,梁桉如坐针毡,张嘴道:
“爷爷,因为江,江江说。”
嘴快的时候,秃噜出来的话是真不受大脑控制。
她下意识要脱口江总,又记着要喊江浔,结果张口彻底只记着姓了。
屋里春风和煦、秋风送爽、冬暖夏凉……
短短半瞬,梁桉觉得自己历经了日月与四季,人的一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她破罐子破摔,“他说我如果不选择他,那是我的损失。”
这话灵光乍现,她也不知道怎么猜的,总归拉开炸弹引线一样,着急忙慌扔了出去。
扔完,梁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但江浔偏眸还是看到身侧人僵硬到不敢眨动的眼睫。
茶杯遮不住唇角可疑的弧度。
他收了视线,对上两位老人微愣的神情,意味不明“嗯”了声。
“我是这么说的。”
临走前,老爷子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问家里什么时候方便拜访,这婚结得匆忙,是他们失了礼数。
梁桉回是芝加哥公寓那天,家里人工作原因在国外,最快也要明年了。
说得半真半假,反正这婚只结到明年夏天。
一顿饭吃得像过山车,圆满完成任务,江浔把人送回去,到站,梁桉客客气气道谢下车。
在她状似镇定的背影停顿几秒——看样子,大概是不知情。
江浔收回视线,掉转车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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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浔那么小就没了爸妈,我这么多年也忙着公司,没能当个好爷爷。”两人离开院子,江振海才对许叔说:“要不是怕他一辈子真就这么一个人过,我也不想天天扮黑脸儿逼他结婚。”
“不至于。”许叔搭腔,“我看这俩孩子挺有缘分。”
“刚那丫头你也认出来了吧?”江振海说。
许叔点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
“手机照片儿上我还没认出来。”江振海拿茶壶给鹦鹉蓄水,失神道:“但愿不是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