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桉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沉默一会儿,她才说:“您放心,我选伴侣不至于没有标准,该考虑的都考虑了,但我们说好了一年内不见家长。”
“我和他结婚挺轻松的,说不准下个月就离了,您就当现在是试用期,要是过了一年还在一起,我再带他过来。”
林音侧着脸瞧女儿,婚姻毕竟不是儿戏,她身为母亲,怎么会不担心。
梁桉最后只道:“就别操心我了,何超还小,您照顾好他就行。”
林音生二胎的时候,梁桉并不知情。
第一次看到是在医院大厅,一家三口在护士台咨询,小孩儿看起来几个月大,但眉眼间出落得跟林音极像。
而她那时候17,练舞受伤导致盂唇严重撕裂,几乎要断送舞蹈生涯,不得不接受手术。
从医院出来,梁桉打滴车,让师傅绕三环开了一圈。
车窗外,飞鸟掠过天际,把尽头染成一片橙红,像场金色馥郁的梦,而后太阳不可挽回地沉下去。
二十几岁的梁桉明白,任何感情都有保质期,人生这趟列车,人来人往很正常,情绪排解只要一根冰激凌的时间。
可十几岁的梁桉不一样,她会忍不住,去怀念那个在健全家庭下的自己,去想象亲情圆满的生活。她不理解,怎么大家都在往前走,偏偏她守着过去,守到最后一无所有。
江浔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北京爱堵车,地铁才是交通界的斗战胜佛。
从团结湖出来,她慢慢悠悠往家走,刚上过街天桥,兜里衣服倏而震动。
梁桉取出来,看见名字,感觉心脏都颤了下。
接通,她还没开口,对面直接了当问位置。
天书在前,这通电话怕是也没好事。
梁桉客客气气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完就狠狠咬一口甜筒,嚼嚼嚼嚼嚼。
“嗯,我在你家楼下,需要你帮个忙,方便吗?”
她知道无非是跟长辈有关的事,但她缓冲时间还没结束,情绪没有很好,态度自然算不上积极,“您方便先说什么事吗?不然我不好判断自己现在能不能帮,免得耽误您的时间。”
说完又狠狠咬了口,嚼嚼嚼嚼嚼。
公司品牌创新,去年成立了独立事业部,负责的人叫叶钧,是江浔在美国的时候从4A挖过来的,迟叙这两年待好莱坞,常跑芝加哥蹭饭,也没少碰面,性格合得来,三个男人攒成小圈子。
叶钧今天落地首都机场,迟叙张罗着接风,选了家西班牙菜小聚在三里屯。
江浔不沾酒,结束后让陈舟把喝多的俩人送回去,临走前看见家珠宝店,忽然想起什么。
电话刚说两句,一抬头,不远处过街天桥正走过来个女孩儿。
12月,初雪。
梧桐在一片静默里枝桠疯长。
梁桉穿了一身黑到底的冬装,路灯昏黄的光影里,映出张漂亮的脸,睫毛微眨,似展翅蝶翼。
江浔不合时宜地想起公司那一茬,电梯里,脊背挺直恨不得当场诗朗诵,正经得不像个现代人,眼下神情倦怠,一口一口您,客气却一点儿没听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桉好像听到声气音,像轻笑,也像呼吸,而后才听到江浔说:“我爷爷疑心病重,买了个戒指,去之前需要你试试尺寸。”
“结婚戒指吗?”
“嗯。”
明天又不是没有时间。
梁桉闷头下楼梯,没注意眼前,言辞可惜,“那怎么办?我刚好在外面,还挺远的,怕是不太方便,要不明天……”
余光瞥见道身影,她下意识抬眸,声音戛然而止。
风行。
雪落。
冬天的冰激凌,顶着寒风不会融化,吃到最后一口都是最佳口感。
但此刻梁桉站在阴影里,对上双闲散的黑眸,嘴里抹茶忽然没了滋味。
她只听到男人在她头顶落了句:
“明天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