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的作文展上,夏树的作文被钉在公告栏左上角。教导主任特意用红笔圈出"父亲醉倒在玄关时,在地板磕出的声响比酒瓶碰撞的声音更响亮"这句批注"极具感染力"。
同时那天午休,她躲在器材室听见两个女生抽泣着讨论她虚构的家暴故事,喜悦顺着脊柱攀爬——原来悲伤真的可以让自己成功。
于是她发现人们会对悲伤、痛苦、失去格外共情,三观还没有成熟的她,就像发现了什么规律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写家暴、写酗酒、写世界的不公、写人生的失意,曾经有老师隐晦的劝过她,但她已经在极端的路途上走远了。
直到小小的她接触到了死亡这个陌生的词语,她觉得好沉重好痛苦,就好像世间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写进自己的文章……
而就在那天她写死了自己小说里那个以父亲为原型的角色,自己的父亲顶天立地又温和,且从未缺席过多她的童年,仅仅只是因为她认为这样会让别人对自己的文章印象深刻,她便那样做了。
是的成功了,但就像惩罚她幼稚对待死亡的想法一样,死亡真的降临在了她的身边。
回忆不断席卷,医院还是像上次送父亲来一样冷,夏树想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寒冷”。
身体泛起密密麻麻又深入骨髓的疼痛,是手肘吗还是全身?
她打开林疏月方才留下的铝箔板,拿出一颗止痛药,就着床头柜上剩的半杯水咽了下去。
身体的疼痛似乎得到了些许缓解,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息。她靠在床头,眼睛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
不禁又想起林疏月的话,她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对于写作的态度,是不是真的走了太久的弯路。为了追求所谓的感染力和成绩,她竟然在作文里书写着那些虚假的黑暗,还为此窃喜,却不曾想命运给了她如此沉重的一击。
妈妈依旧支持她,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即便是自己的写作害死父亲,她仍然觉得自己会是最优秀的作家,那些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凑巧而已。
不想默默无闻所以选择阴暗,又因为不想辜负父母所以走上了另一条假装世间光明的极端,文章总是充满“幸福”“温暖”,像是虚幻的乌托邦。
夏树越想内心越觉得愧疚,对父亲,对妈妈,对曾经那些被自己欺骗了感情的“读者”。
无知无觉中便睡了过去,看着止痛药还挺管用的。
隔天林疏月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夏树看到她,心中莫名多了些踏实感。
林疏月依旧着装淡雅“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的药。”夏树回答,接着又说道,“我想了很多,关于你昨天说的话……”
林疏月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很感谢你对我的“欣赏”,关于文学社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但是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林疏月轻轻的“嗯”了一声,不仔细分辨夏树还以为她没说话。
啥叫嗯?为啥嗯?她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吧,最讨厌谜语人了。
林疏月看着夏树有些急切又带点小恼怒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了两个像素点“你的文字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至于是什么,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