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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君在长江中·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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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至此刻,夕篱居然依旧闻不见屋里隐藏着的第三人!

双生子不但能使他二人身上气味做到完全相似,甚至还能像霍家首席暗杀毒手霍远星那样,将他身上“人”的气息,洗净至极其微浅以至不可嗅识!

不远不近的内力传音,终是败给了梅初雪对于“饱餐一顿后,方能美美一睡”的执着:

“鱼羹。花见池和叶闻雨亲手煮的。”

梅初雪认识花见池和叶闻雨,二人是墨荷坞新晋的第十八、和第十九港主,亦是今年墨荷坞派内比武的前二名。在四季堂八门徒、拢共二十四场的车轮混战中,花见池胜出,成为今年簪花大会的“新四子”之一。“新四子”们,将向“万华四子”发起挑战。

花见池那一对“双流“剑,值得梅初雪期待。

但二位年轻港主联手熬制的这一盅鱼羹……

梅初雪端来一盅香喷喷的浓白鱼羹,扶起夕篱上身,让夕篱靠在他怀里。

这一回,小白瓷勺终于喂对了地方———

夕篱幸福地枕在梅初雪怀中,张圆了唇———

!!!

夕篱舌尖方尝出半丝儿鱼羹滋味,便“呜呼”一声,脑袋一颓,紧紧缩在梅初雪怀中。

梅初雪仿佛看见宝夕篱幽白的半片儿魂魄,自他怖颤不已的鼻尖,晃悠悠地吐出。

夕篱不禁庆幸,庆幸他腹中除去已然化尽的十余粒凝香丸和小半颗回天返春丹,再无其它可吐。

那蜀黔土产的蕺菜,因味道极腥,故又别名“鱼腥草”,而这一盅鱼羹,则是完完全全、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一条鱼它一生中吞吐过的每一滴泥腥江水!

那个花什么的叶什么的,究竟放了多少香料去熬煮这一条埋在河泥里腐败了近百年的绝世臭鱼!

以至于香料味尝起来,竟然是巨苦的!

紧接在又香又苦的香料后的,即是恶臭鱼腥味!

夕篱终是绝望了:

江湖水深,卧虎藏龙;

剑外有剑,鼻外有鼻。

他的鼻子,居然被骗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梅初雪又好笑又怜惜,他轻轻拍了拍夕篱的脸:

“莫耍闹,乖乖吃饭。”

夕篱知道,梅初雪说这话,绝非在责怪自己,他是在说给隐在屋中某处的双生子中的某一个听的。

可夕篱真心好委屈!

太难吃了!太恐怖了!

墨荷坞的厨师们,要么无忠心,要么无厨艺!

今夜,夕篱方才领悟到花海师傅坚持自己做饭的慈悲心、以及二师兄努力研究烧好菜的大智慧:

你我都是人,都是怕冷惧热的人;

都是喜欢穿漂亮衣裳的人;

凭什么我的漂亮衣裳,就得受烟熏火燎,就得溅上腥臭的鳞、和洗不净的血呢?

就凭你赏了我几身漂亮衣裳?

就凭你们称呼我一声“大厨师”?

“师”,本是一项高尚事业,但一个人,若他每日只好为人师,那他一定是个骗子、是个小人;

譬如花海师傅,不止是孩子们的剑术老师和生活老师,亦是个厨艺一般的厨师、园艺极差的花匠。

一个一日三餐为他人烹馔佳肴的厨师,他可以是通达知命的生活家,也可以是心有不平的野心家。

一个人是要多傲慢、多自命不凡,才敢把他每日必须的饭食、把本来是他自己该做的琐事,完完全全地推卸给旁人去做,并且心中毫无感恩与惭愧?

夕篱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他要开始学烧菜。

再不济,他也要把凝香丸,改良得更好吃些!

屋里的第三人,更是看够了梅宝二人这一股子旁若无人的黏糊劲儿!忽远忽近的内力传音,亦不屑再与输家的鼻子比赛了,干脆一一指明道:

“鸡蛋羹。秋可归学做的第七道家常菜。”

“荷叶酒酿鸡。我墨荷坞第二港主的拿手菜。”

于是,舀满软嫩蒸蛋的小白瓷勺,再一次准确地喂到了夕篱嘴边。

“……”夕篱却不敢再张嘴。

夕篱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梅初雪。

“不腥的。”梅初雪吮了小半勺蛋羹,确认完味道安全,再次喂给夕篱。

梅初雪那浅血色的唇,因沾了些热汽,愈发显得艳丽。

夕篱直盯着梅初雪的唇,一口吸光了勺中余下的鸡蛋羹。

么么么!好吃好吃!

“呵。”不远不近的内力传音,传来一声与梅冷峰一样的冷笑。

隐在屋中某处、占据着极佳视野的那人,如何看不出夕篱迷离眼神看向的,究竟是佳肴、还是佳人,那饥饿唇舌里吮吸着的,究竟是何种渴望。

同样,必然的,梅初雪不可能看不出来!

作为梅初雪的自小到大的好友,长夏唯有祝福,并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夕篱自是听见了这一声与梅冷峰一样的冷笑,但他不在乎。相反,夕篱很高兴,他很高兴他这一根“宝竹竿”,能扎到与梅初雪青梅竹马的长夏的眼。

夕篱躺在梅初雪怀里,喝完了鸡蛋羹,又继续吃拥有着荷叶清香和酒酿甜香双重美味的嫩鸡肉。

他吃得非常香甜、非常满足。

喂完了宝夕篱,梅初雪方开始喂自己。

梅初雪就着另一碗安全无毒的油黄小米粥,咽下了一粒凝香丸。接着,梅初雪执筷,一筷筷扯烂他最爱吃的蹄膀、羊腿等诸碟“不确认安全”的菜肴。

梅初雪按照他平日食量,将他“该吃下”的菜肴份量,一筷筷夹入以大量冰水“熏燃”着“冰香花”的香鼎下的暗格中。

“吃好了。收走罢。”梅初雪以剑气推开斋门。

与游乐园四季少年穿着同样鲜衣华服的僮仆们,深知花洞斋主人喜好僻静的性子,他们手脚麻利、且不多言地收走了食毕的筵席、送来了洗漱热水、收走了用毕的热水、掩好了花洞斋的门。

梅初雪熄了烛,解下空枝剑,脱下外衣,掀开宝夕篱裹着的第一层被,手足并用地抱紧了这一头骨量充足、肌体硕满、体温较之常人更接近于毛绒兽类的热气烘烘的“大爆竹”。

“好梦,宝夕篱。”

梅初雪如常向夕篱晚安道,同时伸指一点,封住了夕篱的鼻子。

“!”

梅初雪二指夹了夕篱欲张的两瓣唇:

“莫乱动,钻风。”

此时,夕篱终于意识到,他犯下了与蒙伽齐物一样愚蠢的错误。

他相信梅初雪,同样,他也该相信梅初雪的朋友。

夕篱彻底放松下来:

“好梦,梅初雪。”

“呜———”自江面吹来的寒风,鱼群一般游窜在花洞斋外盘旋缠绕着的千万条藤蔓之中。

月至中天。

熟悉的内力传音,将梅初雪秘密地唤醒:

“梅初雪,卓公子终是难抑思慕之情,他要来闯你的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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