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悬浮在穹顶之上的水族箱。
蓝环水母幽蓝的光斑在视网膜游动,波光映出身侧男人锋利的颌线。
他猛地撑起身,蚕丝被从胸口滑落,露出对方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那截强健有力的躯干正随着呼吸频率微微起伏。
江浸月闭眼猛揉太阳穴,再次睁开眼时,生态缸的幻觉消失,他并不在自己的家。
旁边睡着的长官也不是错觉。
此时天已大亮,晨光穿过智能调温玻璃,在胡桃木地板上烙出蜂巢状的光斑。
仿生管家无声滑过,托盘里的镇静剂与威士忌碰撞出清脆声响。
江浸月试图起床,却发现手腕扣着磁吸式医疗环,淡蓝光晕沿着环体缓缓流动。
这不该出现在任何正规医疗设备上的拘束装置,此刻正连接着床头镌刻楚家徽章的金属终端。
无论如何。
江浸月安慰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
孤儿出身的平民向导也没有办法和精英阶层、贵族出身的S级哨兵相抗衡。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他叹口气,抱膝而坐,安静地等待楚砚醒来。
另一边。
楚砚睡得并不安稳。
从遇到江浸月的第一秒开始,噩梦袭来,过去的痛苦经历开始回闪,他的精神图景开始电闪雷鸣。
他永远记得那个时空坐标。
当沈星移的精神触梢刺入异种母体核心时,整个银河系的引力波都在震颤。
他拼尽全力追来,异种女皇的神经网在虚空中炸裂成星爆,沈星移永远纤尘不染的白色作战服被辐射灼成半透明,露出皮肤下奔涌的荧光。
“要活下去。”
那狡猾的向导微笑着,顺手擦去他眉骨上污浊的血渍。
“最后一课。”
对方一边擦拭着血渍一边温柔地说:“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你的向导。”
突然,重逢的欣喜被巨大的恐惧所打破,几乎在一瞬间,楚砚理解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住手、住手——!”少年嘶吼着。
他被向导用不用拒绝的力量粗鲁扔进黑暗的逃生舱,逃逸程序自动启动,楚砚在绝望中注视着沈星移的躯体如超新星坍缩,每一块血肉都化作璀璨的星尘。
“……!”
楚砚在一身冷汗中惊醒,窗外天已经亮了。
黑豹无声跃上床沿,漆黑尾尖扫过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此刻那只手正下意识地去翻止痛药。
忽然,有冷白的手指穿过晨光,将盛着淡盐水的玻璃杯递到他眼前。
“楚长官。”与故人八分相似的轮廓在逆光中晕开,年轻向导的声线像浸过月光的潮汐,“需要精神疏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