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陈长栋并没参与多少,但也知道些内情。因为他有个妹妹,三岁左右,也在那一年沉了湖。
阮鸿身后的女孩虚影就是那几年老往他跟前跑的小丫头。
陈长栋不喜欢小孩,弟弟妹妹都不喜欢。
那些年他的生活重心都在学习上,虽然没学出什么东西,但假模假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抽不出空带妹妹玩,接触也不多,感情自然深厚不起来。
妹妹被沉湖那天他正好在家。
可能小孩对恶意天生敏感,小姑娘哭得惨,怎么都不让身边大人碰,反而往他怀里跑。
陈长栋以为她在闹脾气,不耐烦地把小孩推了出去,看着她被大人扯走。
直到隔天听到死讯,他才知道那一幕是小孩在求救。爸爸妈妈要杀她,她以为哥哥会保护她。
后来的陈长栋怜悯过那个小不点,也因为这件事跑回学校,一整年没再回过村。
他曾经也十分恶心家里人的所作所为。
可时过境迁,再大的埋怨也都轻了。更别说他现在全靠家里养,哪有资格批评长辈。
那些往事湮灭在村庄的风中,陈长栋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想它,记忆却不由分说地在他看见妹妹的瞬间冒了出来。
妹妹身体还是虚的,但五官和表情都很清晰。
她看着陈长栋,眼睛和当年一样水汪汪的,可她再也不会对哥哥露出灿烂的笑了。
陈长栋着急后退,腿脚却不听使唤,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看着走到眼前的阮鸿,双腿徒劳地蹬了几下,紧张到结巴:“冤、冤有头,债、债有主,你女儿的死跟我没关系,你要杀也是杀、杀仇人吧……”
“我和你本来没仇,但现在有了。”阮鸿捉住他的胳臂,将人拖向湖边。
眼见快发生命案,贺晋脚步一挪就要上前,被身边人发现并制止了。
陈禅低声劝他:“阮鸿是主线NPC,咱们的完成度能不能涨全看他了。贺晋,别这时候上去。”
习喻背靠大树,好整以暇地看阮鸿拖人,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两指敲了敲简疏的肩,声音带点笑意:“该你上场了。”
简疏不明所以:“啊?”
下一秒阮鸿朝这边看了眼,他莫名其妙地懂了。
陈长栋吓得吱哇乱叫,一次次爬走又被抓回来,像只扑腾不出屠夫手掌心的鸭。
“阮叔,这人虽然嘴欠了点,但毕竟罪不至死,给个教训就行,不必见血吧?”简疏笑说。
阮鸿垂眸看陈长栋狼狈的样子,问他:“你想活着吗?”
“想、想!”陈长栋赶忙应声,生怕晚了一点命就没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嘴欠,我给你道歉!”
“我问你,‘女孩就是来讨债的,死了活该’这话是谁提出来的?”阮鸿松开手。
陈长栋都快哭了:“我不知道啊,我一年就回来两趟啊哥!”
阮鸿哦了一声:“那你还是下去吧。”
“哎哎!我不知道啊!”陈长栋扯着嗓子喊,“阮哥!我求你了阮哥,我真的不知道!!”
阮鸿没听进去,抓着陈长栋后颈往湖里按。
“啊——是龙贤!是龙贤!!”陈长栋尖叫。
阮鸿停手,让对方保持着即将喝到湖水的姿势。
他问:“你这不是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我猜的……”陈长栋大口喘气,一骨碌把话倒出来,“不留女孩是龙贤提出来的,他年纪大人脉又广,村里人都特听他话。几十年前龙家也经历过凶年,龙贤说当年村里就是靠这个法子让收成变好的。”
“他话语权重,如果不是他挨家挨户地劝人,事情不会发展到当年那个地步!大家都是被他说动了才把孩子弄死的,这些事的起源就是他的嘴啊阮哥!”
阮鸿手指用力,把陈长栋提起来摔到一边。
他记起大哥也说过一嘴龙家,原来源头在这儿。
“龙贤……”简疏转头,“十有八九跟龙倩有关吧?这姓氏不常见。”
习喻:“嗯,有空问问。”
陈长栋捡回一条命,坐在地上大口深呼吸,看都不敢看湖上一眼——他死去的妹妹还在那儿。
随着雨势,湖上的小鬼越来越多,全是探头出来看热闹的。
雨下大了,阮鸿转身要走,不偏不倚和贺晋陈禅打了个照面。
陈禅拉着贺晋退了一步,勉强笑了笑:“您、您好。”
“……”阮鸿说,“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去我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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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计划夭折,“走主线”这个目的却意外地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贺晋五人几乎没跟阮鸿打过交道,第一次上门不免有些拘谨,规规矩矩地一人一个椅子,连小话都很少讲。
因此显得某两位男士格外不拘小节。
“叔,借把伞呗?”简疏指了指门边靠着的长伞,“那个棕色的。”
阮鸿:“……”
简疏动手去拿:“不说话就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