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两个健壮护院匆匆赶来,奉上本册子,而后退至台阶下,恭敬抱拳,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开口了:“报告座首先生,我等自八月初十至今日值守书院各处出入口,并未发现形迹可疑之人,西山别院内外也并未发现外人踪迹!”
“那么就是家贼了!”杨留清不等萧成林开口,一拍扶手,铁口直断。
萧成林眼帘稍垂扫了身旁义愤填膺的女先生一眼,挥退两个护院,将手中的册子翻开。
“钟大、钟二两兄弟,少有贤名、侠义乡里,是灵州太守举荐的护院人选,最是严谨审慎。他们说书院并不曾出现外人踪迹,且西山别院也没有进出过旁人。若各位信得过他二人的说法,那么萧某是否可以认为,今日牵扯的人员,皆出自西山别院女学中?”
这话条理明晰、客观合理,阶下众位女学生皆纷纷点头同意,唯有坐在廊下的杨留清瞬间变了脸色。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就带了几分不满:“杨某无能,不似先生手段,不懂如何监视学生行迹,竟叫在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不肖徒子!”
被刺了一句的男人连呼吸的力度都未曾改变,仿佛没听见一样,只看着院中众人,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问还有哪位发觉财物有失、或是想起什么不妥之处,不妨也说上一说。”
“我遗失了一对玛瑙耳珰!”无名身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是榴香。
此时无名更加确认几分,今日这件事,是杨留清做的瓮,专等她来入局的。
只怕扣不稳她的罪名,还用了不知什么办法,笼络了这个半精不傻的榴香做帮手。
“不止榴香,此前便有数位学生向在下提过,屋中物品时不时就找不见了。若非今次盗贼实在猖狂,杨某本想私下规劝,可事已至此,我看还是应当立即搜屋,抓个人赃并获,让贼人得到惩罚,以安人心!”
这话其实经不得仔细推敲,可眼下形势紧张,人人注意力皆在回想自己是否也曾不见了什么物件,也就没有人去往深里琢磨杨留清这十分激进的态度是否有哪里不对劲。
无名大约已经猜到了,杨留清已经将栽赃嫁祸的物件偷偷藏进了她的房间。
她眼角看见榴香正焦躁不安地一直抓挠自己的手臂,不用怀疑,这便是杨留清的同谋了。
难怪榴香这几日尾巴似的缠着她,赶都赶不走。
原来是跟踪她,就为了摸清她的出入规律,好趁她不在,藏匿赃物!
只要能坐实她“盗窃”的罪名,她的下场,轻则被赶出书院、再不能上山;重则被扭送官府、投入大狱吃牢饭。
好计策!
杨留清毕竟是女学的先生,她提出搜房,萧成林斟酌片刻,也只能低头默许。
但他还是顾忌女学生的脸面,不叫自己的人进室内,只叫杨留清带了榴香逐间屋子搜查,其余人等留在门外等候。
没想到杨先生甚是清高自持,到这般境地了竟还不忘自己身份,不肯亲自上手翻检,只点了个平日里与自己亲近的女学生,跟着榴香一道进屋搜查。
两个人连着查看了四间房、内外共计八人的住处,并净房、杂物房,连门前松动的砖石都翻起来瞧了,仍是一无所获;甚至榴香还在另一位被杨先生点出来代为检查的女学生枕头下翻到了本奇怪的画册,粗粗一翻之下已是面红耳赤,慌不迭地拢在袖子里,快步凑近了杨留清,塞了给她。
杨留清就着袖子的遮挡低头瞥了一眼,当即跟被滚水扑起来的热气熏了眼般扭过头去。
缓了缓,她狠狠瞪了那面色涨红、手足无措的爱徒一眼,冷着声音吩咐:“动作再快点,还有常巧娥和榴香这两处,要仔细些,此二人失窃证据确凿,务必抓到贼人首尾!”
萧成林缓缓抬眸瞄了杨留清一眼,慢慢眨了眨眼睛。
无名知道,他起疑了。
心中蓦地就感到有点振奋起来,她忍不住就柔软了嘴角——总算这书院坐镇的第一人,还算有点脑子!
得了女先生的命令,两个爱徒顿时加快了动作,榴香当先冲进她与无名的寝室,只在自己房间略转了半圈,便直奔内间的墙角而去。
不多时,就捧了个满是灰尘的绣墩出来。
那绣墩不大,边角处已经开了线,露出里面塞的稻草团子。
无名看见那绣墩,立时扬起一边眉毛来。
原来藏在这儿,倒是颇费心思!
榴香手上使劲儿,就着绣墩儿破口的地方一扯!
开了线的绣墩儿两下就被撕剖成两半,一团已经坐烂了的稻草中间隐约现出大大小小四五件发簪耳珰,和一块水头中等的玉佩。
无名皱眉盯着地上这一团乱糟糟的东西,心中不由想笑。
她的好先生杨留清,自被她当街撞见卖身子之后,隐忍不发这几日,连中秋晚上都躲着不露面,此刻终于是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