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凕一觉睡到了隔日下午。
来时本就深夜了,又是一番折腾,伤势痊愈后便一身轻松,难得放松下来就是一夜好梦。不过他迷迷糊糊间下了楼,便先被拽了出去。
“快点快点,天要黑了,我还想多看看呢!”
李言清猴急猴急拉着洛凕一路小跑,一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这人自然是坐不住的。
约莫是这小少爷虽然总被枫火莲台押回天择殿,但也从没真的进来过。这回得到机会,便美其名曰既然姬瑾都说了可以随意走动,顺便散散步还有助于养伤,于是等人一醒就拉着洛凕急匆匆往外跑。
一会是感慨阁里那座莲湖望不到边,一会说湖里的白莲开得比他头还大不知能不能摘两朵回去,接着又跑去道旁枫树底下捡叶子往脸上一比,说你看这大红叶子比我脸还大……
洛凕也就无奈附和,由李言清拉着他到处跑,缓着步子跟在人后面。
但直到见了枫火莲台里面的景,他才终于晓得这名字的来意。
莲台自不用说,那青衣上的金莲或许便是源自于此,与随处可见的白莲也相呼应,名下那叫溪客潭的镖局,溪客亦是指莲花。而枫火,竟是指莲池边、行道上,随处可见的高大枫树。
树梢如火般灼眼,落叶如霞云般飘忽。点于莲叶间,似将白莲化作火莲,燎遍数里烟波。
望着李言清逛得起兴,洛凕冷不丁问:“你这回出来,李殿主没说什么?”
他早在见到李言清时就稍有在意,按天择殿对这小少爷的保护力度,竟然会放人参与这般危险的事。而再有后来宋云轻那一场架,天择殿居然还没有把人抓回去好生关着。
“听说你要来,我可是求了我爹和我大哥好久呢!”李言清一听有些愤愤的,“他好不容易才答应只许我在后面看,也不准没有枫火莲台的人跟着!”
洛凕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想来先前枫火莲台没有及时把人带回永萍,天择殿殿主本人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有多管。
倒也是好事。他想。
“唉,不过我这次出门忘记带琴了。”李言清抱怨完,很快便又转移了注意,晃到莲湖边双手叉腰,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不然这里气氛正好,我难得想弹点什么呢。”
"你会弹琴?"洛凕问。
看着不像。
“会一点吧,小时候在长琴楼学的。”李言清说着摸摸脑袋,“但我其实不太喜欢,那么大把瑶琴也带着麻烦,就干脆挂在书房了。”
洛凕有些印象,他是在李言清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把琴。
李言清又想了想,扭头道:“凕哥你要是想听,我下次带出来?”
“好啊。”洛凕笑着答应,“我许久没听过琴曲了。白原川虽然偶尔会弹两下,但实在是有些……”
“白原川?它还会弹琴呢?”李言清诧异道。
“也不能说是会吧……”
叮铃——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莫名的清脆响动,一团白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头直直撞上了李言清的腿。
“哇!什么?!”
李言清被撞一趔趄,连退好几步,直到洛凕惊呼一声小心,他已经退到莲池边缘。而一时半会已来不及,他下一脚便彻底踩空,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
噗通。
“言清!”
“救命——我不会游泳咕噜咕噜咕噜……”
眼看李言清往莲叶底下一沉快没了动静,洛凕正犹豫要下去救人,一个青色人影先他一步跳进池里,一把将李言清拽起来往岸上一扔。紧接着那人自己也在池沿借力,翻身跃上。
竟是齐清轩。
银色长发湿了水如同绸缎,而没有那顶宽大斗笠,才见那总被藏在黑纱后的脸看上去是和二人差不多年纪的,眉眼颇为乖顺。只是右脸遮了半张青黑面具,一朵金边银莲开在眼窝,额前还有一截断角模样的装饰,样式十分少见。
李言清即便被及时捞起来,似也呛了不少水,瘫在地上俨然是要没气的模样,还时不时抽抽两下。洛凕见状心中焦急,连忙蹲下查看,却又无从下手。
而齐清轩只上前用鞋尖踢了踢李言清,语气还是同先前一样不耐烦:“起来。”
李言清一动不动。
唰。
随着抽刀的声音响起,这小少爷一改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飞快躲到洛凕身后,只露出双眼睛。
“……”齐清轩脸上的嫌弃更深了。
洛凕叹了一声。
“这个,谢谢齐哥?”李言清畏畏缩缩道。
“没事别乱跑。”齐清轩嗤了一声,“赶紧回去,阁主有事要说。”
他管也不管这两人接下来如何,转身脚尖一点就不见了踪影。
目送人离开,李言清心有余悸:“他好凶。”
洛凕干笑两声:“……先回去吧。”
叮铃。
只听先前那响声再度响起,洛凕循声低头看去,见是狐狸正蹲在他脚边晃着尾巴。
一见这大白狐狸,李言清一把扑过去,两手并用抓着那毛脸盘子使劲拉扯,口中万分悲愤:“不就是提了你一嘴吗!你撞我做什么!昨晚你扯我头发的事还没完呢!说到底你怎么跟来的!”
狐狸脸颊被扯得变形,却还答应似的含糊叫了一声。
“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李言清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