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中又有一个稍年轻些的道士上前,也跟着细致瞧过一眼,一并诧异道:“不应该啊?书上说龙是万灵之首,一鳞一鬃皆可助修为大涨……”
“别背你那破书了!这是假的!”老道气急败坏,“我就知道哪有什么真龙!那帮说书的嘴里没一个真字!定又是哪家商行编出来做买卖的把戏,难怪前些天还看见枫火莲台的人在这晃荡!”
他左右踱步一番,手背了又背,再看一眼手中鳞片,似气不过大叹一声,用力把它摔在地上。
此时闻声围观的人群也接连议论,有迟疑也有恍然跟着叹气的,大多干脆摇头散伙,转身各忙自己的去。再有仍在观望的,也随那老道一句“看什么看!”悻悻走开。
待人散得七七八八,眼看老道那一行人也走远,被留在地上的中年人猛然回神,赶忙捡起鳞片要往人群里躲。却才出去几步,又被迎面拦下。
“现在该还给我了?”洛凕微笑道。
那人早被吓坏了,一见还有人,便又吓得大叫一声,扔了鳞片就往另一头跑,险些撞上后跟来的刘彦。
目送人跑远,洛凕俯身捡起白鳞,用袖口擦去些灰尘,郁闷嘀咕:“……我有这么吓人?”
“挺吓人的。”刘彦抿了抿嘴,凑上来,“这是假的?”
“真的。”洛凕答。
刘彦挠挠头,还是不解:“可他说什么没有灵气——”
“见都没见过,又怎知道是什么样的?”洛凕幽幽望了眼老道离开的方向,“说到底,于常人而言,只是一块鳞片而已。”
“你见过?”刘彦新奇地问。
洛凕不再回答,指尖摩挲着手中白鳞,眼中竟莫名显出些落寞。
刘彦看不太明白,见这般神情却又不好细问,寻思片刻,便转而问:“那他们认得那个偷东西的大叔,怎么没认出你来?”
“镇上怪人那么多,遮个斗篷去买吃食再正常不过。”洛凕笑了一声,“那人匿踪了得,他们刚出镇就跟丢了,不晓得后来发生何事。而我们两个看上去又没什么本事,即便同样夜出,最多被当作是哪家派的随从,抓了又有什么用。”
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跟踪时撞见两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跑进树林里转了一圈,再空手出来。那黑衣人定是不敢再回镇上,所以那些人见个蒙面人被偷了龙鳞,便只会当是有人抢先又疏忽弄丢东西。
洛凕只想,但凡那几人不以貌取人,不说刘彦,哪怕怀疑一下他的动机和实力,他也导不出这么一场戏。
“他们都跟丢了,那你怎么跟上的?”刘彦更是不解。
那一行人光看阵仗行头就来历不小,这都没能找到那人,洛凕居然轻易就……
洛凕眯起眼睛,笑得很是和善:“想知道?”
刘彦如今看这笑容只觉汗毛倒立,立马摇头。
“回客栈吧。”洛凕便收起鳞片,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那人是乾坤城的,说话份量不小,有这一出,来寻白龙的人会离开许多。以防万一,等人少些我们再趁清晨出发。”
再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头朝刘彦笑道:“但你要是想借口在镇上玩会,趁机去叫人来抓我,也不是不行?”
“谁会那么干啊!”刘彦被洛凕笑得毛骨悚然,直缩脖子。
*
直至入夜,行人渐稀。刘彦在镇上溜过一圈弯回来,洛凕始终在窗边那不算舒适的椅子上倚桌静坐。
洛凕不笑时便仿佛尊雕塑,超脱尘世的气质浑然天成,眼角几笔红纹也好似带上了仙气。即便是坐在简陋屋中,火烛未亮,一袭白衣也并不显得阴森,反倒更像是座被遗弃于此的神像,无人供奉却一尘不染。
刘彦进屋时都忍不住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坐上床边。
“刘彦。”
却听洛凕紧接出了声,把人吓得险些大叫。
刘彦惊魂未定拍着胸口看去,只见洛凕已睁开眼,脸上挂起笑意。
“我方才记起件事要问你。”洛凕一手撑在桌上托起脸,先前仙气再不见一点,倒多出些闲散,“你说你是永萍来的,可知道李言清?”
“李言清啊,天择殿的三少主嘛。”刘彦挠着脑袋眨眨眼,“知道是知道,但你问他做什么?”
“我在想昨天那人的话。”洛凕指尖敲着桌面,微微垂眸,推断道,“实力深厚到能从那些人手里全身而退,加之黑衣、剑修,我想来想去,应当是和天择殿脱不了干系。”
场面打成那样,当时在场少说百人,皆是各路修士,若拿了东西还要脱身绝不简单。如非何处隐士,便只能是出身名门大派。正巧洛凕来前又曾听闻,天择殿三少主出逃引得永萍戒严寻人,再加那黑衣人描述说穿着像哪家大少……
总不会这么巧。
“……你怀疑李言清也是听着消息来抢东西的?”刘彦沉思良久,抱起手臂。
洛凕抬眼看去:“你觉得呢?”
却见刘彦又摸下巴又挠头,抓耳挠腮寻思好半天,终才蹦出一句:“不像。”
“不像?”洛凕挑眉。
“据我所知,呃,他就是个傻里傻气成天想着吃喝玩乐的小少爷。”刘彦咂摸着,“应该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情。”
洛凕托着腮的手点点脸颊,兀自沉吟。
“比起这个!”刘彦紧接伸手拍拍床铺上铺好的被子,催促道,“明天不是要早起吗,要不早些休息?”
见状,洛凕也只得暂时收起心绪,无奈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