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一步。”洛凕又自顾自道。
为何就此错过了?
刘彦听得云里雾里,洛凕突然古怪的反应也叫他心中更是不解。却在他正要再开口询问时,洛凕缓缓抬手,朝向左侧尚还完整的树林。
掌心所向之处,凭空现出一柄墨痕所聚之剑。
而后剑锋陡然一横,转瞬即发,林中紧接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惊得刘彦立马收声。洛凕掸袖收手,随后走去,只见较为茂密的灌木下正躲藏一消瘦黑衣人,不偏不倚被剑捅穿肩膀,钉在地上,满面惊恐。
正是他们先前跟踪那人。
“你、你们要干什么!”黑衣人动弹不得,只能朝人大喊,“不是说相安无事吗!?”
“相安无事自是不假,但取决于你先做过什么。”洛凕微微低头看向这人,将手放上剑柄,语气平缓,“此地发生何事?”
黑衣人挣扎着双手握上剑刃,却挪动不了分毫,声音越发绝望:“我不知道啊!”
剑刃往下没入一寸,惨叫更加撕心裂肺。
刘彦在一旁看得汗毛直竖,却又被吓住了,不敢上前也不敢跑,只能僵在原地等洛凕继续问话。而洛凕神情漠然,握着剑柄的手稍加用力,只再次问道:“那条白龙呢?”
“我不知道!我没见到啊!”黑衣人哭喊出来,手被剑刃划得不成样子,“我来时他们都打起来了,哪有什么龙!”
“然后?”洛凕淡淡地问。
“然后、然后……”黑衣人努力回忆着,生怕稍迟一步就要丢了命,“有个黑衣服拿剑的!看着像哪家大少!肯定拿了好东西!所有人都在追他!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人说着,发颤的手在衣兜里胡乱摸索,很快掏出什么递给洛凕,哀求道:“我只趁乱捡到这个!给您!都给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那是一枚洁白如玉的鳞片,大约半掌宽,金边流光闪烁。
洛凕将其接过,举到眼前借月色打量半晌,接着便收进袖中,又问:“那客栈里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却支吾起来,又不敢不答,犹豫道:“我……我跟人炫耀捡了宝贝,就有人起了歹心,要来抢……我没下死手!也只是躲在那养伤!保金和住店钱都交了的!没干别的!”
嚓。
又是一声惨叫。
洛凕径直将剑拔出,而后手中一松,锋芒淡作墨痕消散不见。再不管那疼得扭作一团的黑衣人,也未去在意被溅红一片的白衣,他随手转转手腕,回身看向已然傻住的刘彦。
恍然对上视线,刘彦一缩,颤颤巍巍地问:“我、我要被灭口了吗……?”
却见洛凕已换上一副颇为平易近人的笑容,抬袖擦去脸颊上一抹血迹,声音温和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只道:“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
他记得那条白龙。
皎鳞似玉,金角如冠。瞳中有如朝晖,每当注视他时,便仿佛将他浸入旭日暖阳,安心、平静,叫他百般眷念不舍。
可他为何直到现在才……
“——”
恍惚间,似有人在呼唤他,是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
他猛然回身,那里却空无一人。
——
刘彦汗流浃背。
尽管洛凕一如初次见面那样,说话温声温气,活像个温润的道长。但在镇外发生的那一幕,已然成了刘彦心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想起洛凕在路上说的那句‘我说不定是老妖怪’,顿时心头一颤,这该不会是真话。否则哪个看上去十八岁的年轻人会二话不说对人动以兵刃,冷声讯问毫不留情?
而洛凕一个响指就把衣服上的泥土血迹去了干净,仿佛无事发生。谢过客栈掌柜送来的褥子,他不紧不慢整整齐齐地铺好地铺,脱了皂靴席地坐下,这才扭头看向坐在窗边战战兢兢的刘彦,歪了歪头问道:“你不睡吗?”
很是关切,判若两人,好像不觉有何不妥。
“嘶——”刘彦斟酌片刻,十分迟疑,语气带上些恭顺敬畏,“要不,您睡床上?”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洛凕笑道,“不是你雇我送你回永萍的?”
刘彦咽了口唾沫,不敢动。
这表现越是正常,反叫刘彦越不敢信。一想反正横竖都要完蛋,他干脆心底一横,抱着走也要走个明白的觉悟挺了挺胸,用微不可闻的动静问:“……那条白龙……?”
“只是顺路看看,既然错过,那就算了。”洛凕倒没太大反应,只平淡答道,“起先我还没当回事,以为又是编来唬人的传闻。”
刘彦腹诽,那反应怎么也不像顺路,于是接着道:“你……也是听着传闻来寻的?”
“……”却见洛凕停顿半晌,幽幽眯起眼睛,“若是呢?”
刘彦不敢吱声了。
见把人吓成这样,洛凕倒不禁笑出声来,便转身掀开被褥,顺便叮嘱道:“已经半夜了,明天还得赶路,快睡吧。”
却话音刚落,刘彦如同遭人威胁般立马站起,飞快爬到床上去躺得板正,被子往脸上一盖,不动了。那动作快得洛凕挑起眉毛,但不过一会,被子里又窸窸窣窣探出双眼睛,敬畏道:“……你真不吃人?”
“行了。”洛凕无奈笑笑,“我害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