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婆的儿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大马车，车身都是粉红色的，车顶插满了鲜花，好像一只花冠，从马车上面下来了一个漂亮姐姐。

“这就是那只灵猫？”那个姐姐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我，“怎么看起来这么脏，还是只黑猫？”

她居然嫌弃我脏？还嫌我臭？我哥哥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干净、最香的小狸猫了，她懂什么？！

“是啊小姐，正是因为黑猫才灵呢！你带回去，不管是镇宅辟邪，还是驱鬼除妖，它都好使。多少人之前出银百两我娘都没卖呢！”阿婆儿子对着那个姐姐屈着膝，佝偻着腰，一脸谄媚模样。

阿婆这时候也停了念经声，走出来拉着她儿子小声说：“这是道爷的猫，只是寄在咱们家中抚养，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个女人又是谁啊？这么妖里妖气的......”

“诶呀！你小点声，那道士都多少天没来了，说不定早就忘了这畜生了。现在人家可是出这个数，而且还答应把梦华楼的春姑给了我，那小娘子长得可水灵了，腿粗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您不是一直想抱孙子，这个新娶来的半年了都没个动静，咱们也没钱再娶小的了，这机会不是正好。”

秦阿婆一听能抱孙子，脸上愁容才冲淡了一些，“可是那道爷可不是好惹的，你也见过他对这猫儿何其亲热，若是让他知道......”

“娘！人家小姐可还等着呢！你别磨磨唧唧的，快把猫给我抱过来，到时候就算他真来找，我们再给他买一只不就行了，都是黑猫，我不信他还能看出不同来？”

秦阿婆颤颤巍巍地把我从墙角抱了出来，我可不想跟着那个女人离开，她身上一股很强烈的刺鼻味道，熏得我头疼，好想让哥哥给我揉脑袋。

我就在阿婆怀中使劲地挣扎，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诶！你给它喂得什么？”阿婆的儿子一把将我从阿婆手里抓了过来，掰开我的嘴就往里面扔了几粒药丸。

“没事，就是让它安静一点。小姐，可以了，上路吧。您答应我的......”

后来，我再醒过来，已经到了那个陌生的房间里了，房间里没有阳光，十分昏暗，到处都是红色的纱帘，刺的眼睛疼。那里的味道跟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闻起来比咸鱼还臭。

“来，乖猫儿，让姐姐抱抱。”那个女人一看我醒了，就用那张惨白的脸凑到我面前，蹭了我一身白粉，害得我打了十几个喷嚏，“快来给姐姐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这么高，不是，这么高。”

镶着金箔的指甲掐进我耳骨，她拽着我满屋转圈，裙裾扫翻墙角的酒盅，酒液沾在我的肉垫上，揉在眼睛里辣得生疼。

她那双艳红的嘴唇一开一合，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对着我时哭时笑：“快看啊，你快看，你是不是看见了！告诉姐姐，她在哪？”

我的眼睛被酸腐的气息熏得睁不开，她瞪着眼睛，拉扯着我的眼皮，疼得我喵喵叫。

“对！叫大点声，让她滚！跟她说，那是她自找的，张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我想着拉扯她一把，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惹怒了公子，呸！不过是个贱婢，装什么清高。”

“喵喵喵......”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她让她找谁去，别来找老娘！叫啊！你叫啊！你为什么不叫！你是不是听她说什么了？别，别信她的，她骗你的，我没有害她！你快给我把她赶走！你不是灵猫吗！不是天尊显灵吗！她怎么还在，我能听见，她还在骂我！”

“喵！喵！喵！”

“你对着我叫什么？！你也在骂我？！说话啊！你是不是在骂我！”

我被她摇晃得感觉天旋地转，混着毛球的早饭从肚子里往上翻，哗一下我就吐了她一身。

“啊！恶心！混账畜生！”她用长着尖尖指甲的手，重重打了我头几下。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打我！我气急了，对着她的脸就挠了一爪。

“诶呦，囡囡，这是怎么了！快！还不快把那只猫扔出去！”听到她的叫声，推门进来了一个老妇人，捧着她的脸仔细得检查，“你喝醉了，来，妈妈给你抹上药，你先去睡一觉。晚上还得接客呢，别跟一个畜生置气。”

那个女人疯了一般，趴在地上对着我尖叫，手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乱响，“畜生！一个畜生也欺负我！怎么？你也看不起我？！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可知道我过得有多辛苦！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好了好了，乖囡囡，别气了。”那个老女人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对着门外的仆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我带走。

“扔出去太便宜它了，妈妈，煮了它！把它煮成猫汤！”她趴在老女人身上，咯咯笑着，说着这些骇人的话，“死畜生！老娘诅咒你，下辈子也做一个妓子！千人躺，万人骑，最后惨死在自己亲人手里！让你也体会体会，老娘过的是什么日子，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她疯了，她是个疯子。

我被仆人带去了后院，扔到了一口满是沸水的大铜锅里。好烫，我的毛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烫秃的。

“这猫可真禁煮，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烫死呢！”

“你说，不会真是灵猫吧？我可听说这猫在道观里，没少偷吃丹药，会不会人还没修炼成，这猫先成了仙了？”

“啊？这......看起来除了毛烫没了，好像确实是没什么大事。”

他们正打开盖子，对着我仔细观察着，天空开始降下惊雷，下起了大雨，那两个人嘴里念着猫仙爷爷饶命，就跑没了影。

大雨将火苗熄灭，路过的一只野狗瞧见了我，它把我从锅里叼出来，带回了它的窝，跟它的孩子们躺在一起。我感觉全身的皮都黏在了一起，嘴巴也张不开，都没有机会跟它说一声谢谢。

我就这样，躺在那个墙角的狗窝里，过了好久，身子渐渐恢复了一些，眼睛还是看不清楚。我想着等我能多走几步以后，就要回西山找哥哥，就是死，也要死在哥哥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他了，今天，应该就是今天，我竟然闻到了他的味道，离我很近很近，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冒着被那女人发现的风险，慢慢挪出了窝，想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去找一找，可是那味道越浓，感觉风就越热，我看不清到底走到了哪里。

只感觉周围好像烧糊了的味道，人们在惨叫，到处都是发着亮光的红色，等我再睁开眼，就看到你们啦。

写完了吗？不用给我看啦，我也不认识字，要印个手印？嗯......爪印可以吗？这样？

那我接下来去哪里啊？

说了我不认识字啦！你念给我听吧。

醉、春、苑